曲懿犹豫了下,点头。
叶淮收敛了私底下吊儿郎当的痞气,认认真真地说:刚才看你不在状态,是不是我科普的知识很无聊?
曲懿听出他话里的玩笑成分,也半真半假地回:你算是这几个人里最不无聊的了。
确实,比起阿砚那种枯燥的教科书般的存在,我幽默了不止一星半点。
又是这个名字,曲懿不由晃了下神,迫切想提前结束这个话题,对方没让她如意,对了,阿砚跟我都在LK,离这很近,你要不去看看,实地感受一下我们的工作环境?
曲懿有千百种理由可以拒绝他的提议,最后却统统化为沉默,又从沉默中升起一种期待感,她点头。
叶淮暗地吐出一口气,笑说:坐我车去吧,就停在地下车库。
叶淮和曲懿两个人都不是慢热型,虽然共同话题不多,但从始至终都没有让气氛冷却下来。
曲懿扣上安全带,等车开离车库后问:叶律师,听说你入行五年,没输过几场官司。
五分恭维,五分真诚。
叶淮没有露出一点得意的神色,我不太在意输赢,尽到自己本分就好。不过说到胜率,阿砚才叫厉害。
故意又一次提到这个名字,想看看她下意识的反应。
没让他失望,他从她脸上读出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察觉到对方的注视,曲懿偏头躲开,目光被车窗外的绿植切割成块状,半晌她装作不感兴趣地随口一问:他的业务能力比你强?
叶淮被她直白的表达噎了噎,偏偏对方说的是实话,没法反驳,你说的这人可是我们律所的活招牌、不败将军,这么多年也就只输过一次。
曲懿不以为然,都输过,还叫什么不败将军?
仿佛看穿她的内心,叶淮解释说:那次从法官判决来看是阿砚输了,可你要从现实出发,他完成了原告的委托,所以他并没有输。
叶淮说的这个案子,曲懿在社会头条新闻上看到过,但她并不知道原告律师是温北砚。
当时看得粗略,具体案件细节她不清楚,只记得原告有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儿,被同班同学猥亵,性侵未遂后失手杀人,抢救得及时,拣回一条命。
已经到了目的地,但两个人都不急着下车,叶淮继续说:被告律师主张过失杀人,将刑罚压到最低,最后只判了五年,不过这是双方都期待看到的结果。这人在狱里表现好,减了一年,出狱当天,就遭到报复,被那姑娘的父亲捅死了。
曲懿喉间胀痛不已,哑声问:温北砚是不是早就料到会出现这一幕?
就他那脑子怎么可能算不到?
叶淮声音轻下来,被无力感占据: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法律和道德之间一直存在裂缝,你想要的,法律未必能帮你实现。
曲懿默了默,挑起新的话题:你们当律师的,是不是经常得罪人?
刑辩律师这职业,听上去威风凛凛的,实际上干的活又苦又累,周旋于各色各样的人中间,一个关系处理不妥当,还容易得罪人、遭到恶意报复。
叶淮:得罪人是肯定的,但现实不是电视剧或者小说,动不动被人报复或者找到什么关键性证据,就被对手灭口而且我们也只是替人办事的,冤有头债有主,泄愤也得有个度,一句话总结,我们这行没你想象的这么危险。
轻描淡写的口吻为他这番话增加了不少可信度,曲懿嗯了声,车窗开了些,风溢进来,碎发刮擦着耳朵,酥痒难忍。
她从包里掏出一字夹别在耳后,忽然察觉到不远处一道带点审视意味的目光,迟疑后抬起头。
目光来自一个女人,身材高挑纤瘦,白衬衫纽扣扣到最上面,短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及膝黑色包臀裙,黑色细高跟,皮肤偏白,画着精致的妆,抹枣蜜色的口红,成熟干练的打扮。
曲懿在脑海里搜肠刮肚一番,也没找到记忆库里能与之相匹配的脸,但她看自己的眼神沉而透,掺着几分敌意。
实在没印象,只能放弃探究到底的念头,偏偏这时另一道身影闯进视线,西装西裤,裁剪熨帖合体,刘海一丝不苟地盖了上去,露出清邈的眉眼,收敛锋芒后的目光透着冷静自持,
节奏分明的脚步声持续了十余秒,突然停下,曲懿看见他朝女人友好地点了点头,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
狭小的空间,任何细微的动静都能被放大,这声轻笑自然而然地掉进仅一个身位之隔的叶淮耳朵里,气氛莫名僵硬下来。
叶淮顺着视线看去,树荫底下站着一男一女,从外形气质看,挺般配的,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气氛也和谐。
反观身边这人,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安全带被指甲攥出一道明显凹痕。
他嘴角勾起了然于胸的笑意,想趁机火上浇油,坐在副驾位置的人没给他充裕的时间,兀自点评一句:你这朋友挺有意思的,进修过国粹吧,这么能变脸。
叶淮擅长察言观色的本领迎来短暂的失效,大概五秒才反应过来,而她夹枪带棍的语气,也为自己刚才的猜测提供了有力的佐证。
--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