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明确点出是谁,但曲懿很快反应过来。
温北砚在她面前,几乎没说过什么好听话,甚至连温声细语都是奢侈,可他从来不会像苏祈这般将自己当成一个受害者,冷声质问她。
就好像他苏祈永远是对的,清清白白,做错事的人是她,现在又为了另一个男人,毫不留情地背叛了他。
想到这,曲懿忽然一顿,她发现她在温北砚面前好像藏不住情绪,也越来越习惯拿他跟别人做对比。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曲懿懒得继续跟苏祈就这个话题掰扯下去,把带来的收纳盒放到桌上。
苏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收纳盒盖子开着,最上面是一个首饰盒,他没见过。
四四方方,白底蓝点,用烟灰蓝丝带绑成的蝴蝶松散系着,盒身贴有一张纯色便利贴,标着醒目的18。
在你入圈后,送我的那些生日礼物全被我卖了,只留下了二十岁之前的,你来认领一下,免的我把别人真心实意的礼物当成是你的施舍。曲懿将带来的礼物全都摊到桌子上,赶紧认,到时候我装成一个包裹,寄回你家。
苏祈一瞬不停地盯住她,搭在膝盖上的拳头紧了又紧,青筋崩得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缓慢下垂的视线停在首饰盒上,咬牙切齿地问,这是什么?
曲懿没看出他的困惑,当他在明知故问,不是你送的?
跟我没关系。
平静到毫无波澜的五个字,成功搅乱了曲懿的呼吸节奏。
已经到这地步,苏祈没必要再骗她,更何况她从来没看见配套的男款戒指被苏祈戴过,可除了苏祈,她又想不到第二个会送她这礼物的人,送的还是这种有特殊意义的对戒。
款式是她十八岁那年看中的,价格不菲,加上她当时没有立场送给苏祈,于是放弃了买下它们的念头。
可就在两个月后的生日聚会上,她在一堆礼物中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对戒,不过只有女款。
高中玩得好的就那几个,曲懿一一找过去,结果这些人都说跟自己没关系,把她搞懵了。
后来几天,曲懿满脑子都是戒指的事,她试图找到存放在记忆里的蛛丝马迹以推测出正确答案,可想来想去还是一无所获,思绪反倒变得更加混乱,连带着心也变乱了。
特别是想到和她戴对戒的可能是个见不得光的变态,她就恨不得把自己手指剁了。
戒指连盒一同被她丢进垃圾桶,隔天早上起来,又没忍住捡了回来,最后被她收进储物柜,上了锁。
吃完午饭,曲懿戴上口罩去驿站取快递,回来看见3001门前站着一个男人,灰黑色汗衫,个子矮小,脊背略显佝偻。
鬼鬼祟祟的,眼睛时不时往猫眼里怼,要不就是把耳朵贴在门后,听里头的动静。
曲懿提了提口罩,手刚放在密码锁上,听见一道嘈杂的铃声。
男人接起,粗着嗓子说了句:已经到了还没见着你放心,我这次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他。
用的是曲懿老家的方言,但对方语速很快,话她没听全。
这人是温北砚亲戚?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曲懿从来没见过温北砚的家人,加上曲乔生这人忠厚耿直,最不喜欢拿别人的家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温北砚刚到曲家那会,曲懿旁敲侧击过好多回,都被曲乔生一一打回去,用我也不清楚、这些事你没必要知道搪塞她,渐渐的,曲懿也就失去了兴趣,将全部注意力重新放回苏祈身上。
唯一能确定的是,温北砚的家境状况不好,甚至称得上糟糕,衣服鞋子就那几件频繁换着穿,洗到发白也舍不得扔。
对着一桌的好菜,他也只会把筷子伸向绿油油的菜叶。
有一次,曲懿也在场,曲乔生问温北砚是不是不爱吃荤腥。
温北砚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说:没吃过。
那会曲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真可怜。
生活富足的人在穷人面前,容易产生一种善恶不明的优越感,或是油然而生的同情心理。
曲懿是前者,曲乔生属于后者。
曲懿不在家的那段时间,曲乔生就把无处安放的剩余父爱全都使在温北砚身上,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哪怕已经撑到胃的极限。
很奇怪的一个人,从不主动争取明明已经唾手可及的馈赠,但也不会抗拒曲乔生的善意。
男人粗犷的声线断了,曲懿游离的意识归拢,眯了眯眼,视线缓慢聚焦到一处。
对方在这时扭头看过来。
曲懿佯装镇定地迎上他的眼,也因此看清了这人的长相,老态毕露的一张脸,皮肤黝黑,从五官到气质,找不到和温北砚的半点相似之处。
不是亲戚,而是跟之前那扔臭鸡蛋的人一样,上门报复来的?
这种猜测一产生,曲懿心脏剧烈地打了下鼓,不安的节奏。
周挽说的没错,她看上去强硬,要真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怂的不行。
男人堆起一脸笑,细密的皱纹挤成一团,脸干巴巴的,瘦小枯黄,像干裂的核桃。
他张了张嘴,迟缓地吐出三个字: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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