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风马牛不相及的道:“吕布英不是你的人吗?为何瞒着他?”
沈妉心体己的也给青柳倒了杯凉茶,塞入她手中,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再信任的人也得留一点,有些事儿他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诶,青柳姑娘你莫再打岔,就直说你来寻我作甚?”
青柳似是犹豫了片刻,才道:“殿下给我下的令,是杀人灭口,先生还愿我此刻去寻他吗?”
“为何!?”沈妉心瞪大了眼睛,“难不成真是他指使的小豆子……”
“并非如此。”青柳顿了顿,“先生可还记得梁显此人?”
沈妉心点头,“记得。”
“六皇子生前对其极为信任,且此人幼时便是宸妃从家族中万里挑一出来专程为六皇子培养的影子。先生可曾想过,若金乌一事本就是六皇子所为,只不过阴差阳错送了自己的命,那梁显怎会不知其中缘由?”
沈妉心不明所以,皱眉道:“这与赵冶要杀小豆子有何干系?若真是如此,那小豆子更不该杀。”
“先生,林吉今夜会死在牢里。”青柳忽然道。
“林吉?”沈妉心觉着大抵是酒没醒全,否则今夜青柳说的话她怎一句也听不明白,“你说的林吉可是赵帛的贴身内侍林吉?”
“正是。”青柳上前一步正走入那一指月光中,面色异常凝重,“林吉与梁显看似八杆子打不着,可这二人却自幼便相识,先生仍认为这一切都是偶然吗?”
“这……”
怎么可能!?沈妉心退至桌边,一屁股坐在高椅上,思绪杂乱。不知过了多久,沈妉心才缓缓道:“你是说,是梁显与林吉合谋杀了赵帛,他们以为是赵帛那日有意调换了食盒中的汤碗,所以寻赵帛复仇顺道栽赃嫁祸给赵冶,一箭双雕?可赵氶已死,他们为何还要至赵冶于死地?赵冶又为何要杀小豆子?他本就与此事无关。”
青柳叹息道:“先生还想不明白吗?林吉一死,更加证明主子杀人灭口,而小豆子若是落在了皇后娘娘手里,口径一改指认就是主子在汤里下了毒,到时候百口莫辩皇后娘娘要主子死,主子还能活吗?”
沈妉心愣在当场,猛然道:“可赵冶一死,不正如你所愿?”
青柳又是一声叹息,“本是如此,可今夜看到先生在八宝楼……”她话未完,便戛然而止,仰头饮尽了那杯茶,轻放在沈妉心的手边,如来时一般跃窗而出,乘风而去。
第127章
相府的三进院落对于两袖清风的萧宰执而言,已是极限。庙堂间与他品秩相同甚至官低一品的大都是四进,五进的宅子。萧宰执的清廉,可见一般。就连国子监的铁李公都曾为萧玄仲洒墨赞誉过,虽是权臣,亦是清官。
书房位于后院西角,萧玄仲为操劳政事,刻意在正门旁开了个偏门直通后院的书房。为的就是方便来访者无论何时都能随时前来商议要事,蔡寻曾赞叹此人的勤勉堪比耕牛。
此刻夜半三更,相府的书房仍旧灯火通明,萧道儒刚替父亲送走了一批大小心腹,步履有些疲惫,但抬头瞧见书房的烛光,不由得拍了拍脸颊打起精神头迈入房门。
萧玄仲双目通红,仍在看手头上的密报,见独子进来抬头一面揉着眉心,一面道:“几更天了?”
萧道儒将尚有余温的茶盏递到父亲手边,轻声道:“快四更天了,爹您去歇息吧,一会儿还得上朝呢。”
萧玄仲摆了摆手,又问道:“昨日你可去探望过殿下?”
萧道儒目光黯沉,轻叹了口气,道:“去过,可殿下说爹不必心急,再过两日定见分晓。”
“什么意思?”萧玄仲双目微睁,死死的盯着独子,厉声道:“爹不是说了,让你劝住殿下在此期间莫要再有动作吗!?难道又要像宝华阁那次一样,因小失大!?”
平日里无法无天的相府公子此刻宛如鸡崽一般弱小,低垂着头不敢看萧玄仲,小声嘀咕:“劝过了,可殿下是能听劝的吗?”
萧玄仲气的指尖颤抖,“是不是又是公孙家的人出的馊主意?”
“那儿子可不知道……”萧道儒缩了缩脚,欲脚底抹油,反正他是不敢与父亲顶嘴的,一会儿又罚他禁足那可得不偿失。
萧玄仲一拍桌,嗓门又提高了几分,“放肆!平日让你多念书,不要瞧不起夫子院的夫子,那都是有大学问的人,你偏不听。若是你有几分本事,殿下哪能轻易就听信了公孙氏的谗言!”
“这也能怨到我头上……”萧道儒把头埋到了胸口。
不惑之年却仍耳聪目明的萧宰执起身就飞起一脚,所幸不学无术的相府公子尚有些身手,眼疾手快的侧身躲过,赶忙求饶:“爹您息怒,儿子知错了,知错了。”
萧宰执扬手作势要打,萧道儒吓的蹲下-身缩成一团一副任凭打骂的模样,口中仍求饶不断。终归是独子,哪怕是铁石心肠的萧宰执亦是心软了,长叹一声,垂下手道:“去备轿。”
萧道儒小心翼翼的从双膝间抬起头,歪着脑袋看着父亲,“您要去哪儿?”
“入宫,寻蔡寻。”
临行前,萧道儒倚在轿边,对满身疲倦的父亲道:“爹,您可曾想过殿下明知公孙氏一族的行径不可为,却仍不放手究竟是为何?”
萧玄仲意味深长的看了独子一眼,默然放下帘子。萧道儒立在门前,目送父亲远去,不由得叹了口气。父亲明明知晓,却为何执迷不悟?萧道儒举目望向微微泛白的天际,呆楞了半晌,而后伸了个懒腰,缓慢走回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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