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岚莛——!”沈妉心双手拢在嘴边,仰天绝望呼喊。
如今唯一能指望的便是,裴岚莛清醒着,能听见她的呼喊。沈妉心不停歇的呼唤,直到声嘶力竭。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缕烟火气呛的她几欲咳昏厥,她猛然抬头张望,是从二进院落里飘来的。沈妉心顾不得气息不接,拔腿狂奔。
一股浓烟徐徐从一间房屋内飘出,沈妉心当下大喜,脚下不停,路过一水缸时拂手打湿了袖管,捂住口鼻便冲入了房内。好在房内门窗大开,勉强能视物,此处是个书房,并不能藏人,唯一的可能便是有密室。浓烟不断的从一处书架后涌出,沈妉心凭借着直觉,振臂将书架上的书籍尽数扫落,独独有一本屹立不倒。来不及多想,她一把将书抽出,书架立即发出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严缝丝合的墙壁逐渐裂开,朝里翻转。沈妉心等不及,贴着翻转出的缝隙刚好能过人便弯着腰钻了进去。
里头烟雾浓郁,没走两步,便瞧见一个人影倒在地上。沈妉心不及辨认,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捞起人就往外走。直到将人拖到屋外,才来得及喘息一阵。待缓过气来,再定睛瞧去,那昏迷不醒的女子正是裴岚莛。沈妉心唤了她两声,不见人醒,许是叫浓烟呛昏了。于是便去水缸掬了一捧水,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泼在了裴岚莛的脸上。行径虽粗鲁了些,但裴岚莛当即便有了反应,咳嗽了几声便悠悠转醒。
“裴姑娘,裴姑娘,是我。”沈妉心忙不迭的拍了拍裴岚莛那无数男子想一亲芳泽的脸蛋。
“先生……”裴岚莛仍有些神智不清,手却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了沈妉心的手臂,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谷雨……”
“你放心,我在来的路上遇着她了,有吕布英在那些人伤不了她。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牵马来。”沈妉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了几句,便抽身去牵马。
到底是姑娘家身子骨柔弱些,裴岚莛才在生死边缘徘徊回来,一时间腿脚竟使不上力,沈妉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托上了马背。别瞧小姑娘看着娇小玲珑的,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妉心而言,险些要了老命。裴岚莛手脚无力,沈妉心只得将人环在怀里,二人出宅子时,沈妉心留心望了一眼方才被撞飞的两名婢女,一个趴在地上似已死透,另一个却不见了踪迹。
沈妉心心头一沉,全神贯注驭马穿林,只求在东窗事发之前与吕布英汇合,赶回城内。只要入了城,她就不信这些亡命之徒敢在金吾卫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抢人!
穿林间隙,裴岚莛渐渐恢复了生气,但仍是虚弱,她看着沈妉心手背上大小不一的血痕,嘶哑着声问:“先生是如何得知我在此处。”
沈妉心轻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待回了城,咱们再细谈。”
离道路愈来愈近时,沈妉心放缓了速度,因林间草木丛生,马蹄慢踏在厚草上几乎无声,便由着马儿缓步靠近。但她竖起耳朵听了半晌,除却风声唯有身下轻微的马蹄声。
为防不备,沈妉心骤然夹紧了马腹,风驰电掣冲出了林荫。道路上空无一人,沈妉心逐渐勒紧缰绳,在原地转了一圈,亦不见有埋伏。她又策马往前走了一小段,黄尘路上铺着两具尸首,血水淌了一地。路旁有一魁梧身影坐如钟,见了沈妉心,那身影缓缓站起身,目光沉静如水。
“谷雨!”裴岚莛挣扎着下马,沈妉心未阻拦。
吕布英怀中抱着小丫鬟谷雨,二人的衣衫皆是血迹斑斑,也分不清是谁的。谷雨的手耷拉着,面色已泛出了青灰死相。吕布英的目光始终望着马上的沈妉心,静静立在原地,就连裴岚莛跌撞向他时也不曾动半分。
“谷雨——!”
裴岚莛嘶声裂肺的悲戚唤回了沈妉心的思绪,她默然看着,面无表情。直至裴岚莛心绪激荡,当场哭昏了过去,主仆二人仍是一动不动。
“先生……”年轻郎将的嘴角犹带着干涸的血迹。
沈妉心翻身下马,牵马走到他跟前,看了一眼他怀中红颜薄命的小丫鬟,只一瞬便移开了目光。她缓缓蹲下身将裴岚莛抱在怀中,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嗓音嘶哑如枯木,低声道:“不怨你,我知她多半是活不成的……咱们回城。”
二人一骑带一人往陇城而去,来时为救人疾驰,回途为避免追兵狂奔。沈妉心提着一口气,直到见到了城墙门才稍稍放松。
“你带着谷雨去大理寺寻陈孤月,将此事如实告知,而后来八宝楼与我汇合。”沈妉心吩咐道。
面色略有些苍白的年轻郎将微微皱眉,忍不住问道:“先生不回宫中?”
沈妉心微微摇头,“此事不能声张,更不能牵连他人。何况裴姑娘眼下孤身一人,我不能再让她涉险。”
“卑职遵命。”吕布英拱手垂头,而后策马先行入城。
带着一具尸身城门兵卒自是不会放行,可当吕布英亮出了千牛卫的腰牌之后无人敢阻。
沈妉心不愿暴露身份,于是将裴岚莛的头靠在自己肩头,并脱下外衫覆在她身上,以此遮住了半张脸。对城门兵卒的说辞自家妹妹重病在身继续求医,舍了些银两,便顺畅入了城。
八宝楼在陇城的酒楼中名声能排上前三甲,有大厅有雅间,亦有可供醉酒食客夜宿的客房。虽名气大却待客有道,故而来客中有贫也有富,迎客的小二眼光便格外毒辣。沈妉心抢在小二发问前,递了两块碎银,小二恭恭敬敬帮衬着将二人送到了三楼客房,即便在瞧见裴岚莛脱俗的容貌后,也不曾毛手毛脚。临走时,还不忘贴心的问了句姑娘可要备下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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