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殿下,这不妥。”春来忽然慌了神,这位小主怎一反常态?
赵颐斜眼望向他,是平日里那副熟悉的冷漠神色。春来情不自禁浑身一颤,唯唯诺诺闭上了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
“此事若走漏了半点风声,春来……”
春来拼命摇头,“奴才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没听见!”
“罢了。”赵颐轻叹一声,转而面带笑意,对仍噤若寒蝉的宋明珏温声道:“咱们走吧。”
这一瞬,宋明珏在心里不停念叨佛祖保佑,而赵颐却恍然明白,那日飞榭亭下沈妉心所言何意。
夜幕临近,西落余晖仅剩一点红霞。御南街早早便排起了车马长龙,重兵把守的正南门灯火通明,一辆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接踵而至。有的人在过门后,径直由内侍引着往前行,而有的人则在一旁翘首以待。前者一般是当朝实权者,无需凭借这等天赐良机与旁人攀近,后者多为四品以下的小官小吏,平日里没少往上头供奉,这个时候再多拍些马屁,多半事成功倍。
水云净的马车夹杂在其中,舍去了平日里的绸顶与良驹,亦是与各路大小官员一致的朴实马车。吕布英在城墙根儿下瞪着眼瞧了许久,所幸眼力不差,这才瞧见了落下马车的曲花魁。那身艳绝四方的红衣实在无甚可额外注意的,只一现身便受到了周遭的瞩目。吕布英不敢耽搁,转身悄然离去。
沈妉心神色疲惫的从济天宫出来,正巧与一路疾奔而来的吕布英不期而遇,“先生,曲姑娘已入宫,眼下正在往宝华阁去。”
“她身侧可跟了什么人?”沈妉心追问。
“只有一个婢女模样的女子。”吕布英气息沉稳。
“没带伴舞?”
吕布英沉思片刻,微微摇头:“据说今日是曲姑娘独舞。”
沈妉心不由的心头一沉,只带着一个叫青柳的婢女,妄想以二人之力突破千牛卫百人重围?可能吗?她到底要做什么?
“走,领我去寻她。”沈妉心说着,举步欲走。
吕布英稍稍横移,拦在了沈妉心跟前,忧心仲仲道:“先生,这是在皇宫,私下与献舞女子绘面是要治罪的!”
沈妉心心急如焚,不由分说的怒喝道:“甭管那些,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个儿去!”
“先生!”吕布英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沈妉心的胳膊,“卑职不能生生看着先生明知故犯而不管不问!”
在秉公任直的汉子眼中,女先生的性命最为重要,此乃他职责所在,其次才是宋明月。不论沈妉心是以何种缘由铁了心要去寻那曲花魁,都不及性命重要。两厢僵持不下,沈妉心亦挣脱不开,可见年轻郎将是横了心不让沈妉心以身犯险。武将的忠心,在此时不言而喻。
正做困兽之斗的沈妉心余光瞥见吕布英腰间的佩刀,乃是千牛卫独有的御仪刀,她出其不意握住刀柄将其抽了出来。平日里在青墨院时,但逢闲暇年轻郎将便会将此刀细心保养擦拭,宛如对镜贴花黄的闺中女子。此时兀然拔出,刀锋雪亮嗡鸣。
吕布英心头一惊,愣在当场,就见沈妉心一把将刀横在脖颈上,威胁道:“让开!不然我便自戕!”
视忠义孝道为命根的年轻郎将,在沉默了良久后,半跪在地,举起双手,沉声道:“卑职愿生死侍奉在先生左右!”
沈妉心亦是愣了半晌,依照吕布英这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性子,怎的这般轻易就给震慑住了?可眼下迫在眉睫,她将信将疑的把刀放在了吕布英高举的双手上。年轻郎将将刀归鞘,起身沉稳道:“卑职,为先生引路。”
那双暗沉的眼眸,透着视死如归。
沈妉心粲然一笑,“过了今夜,吕布英,你我便是过命的兄弟!”
第101章
被一个女子以兄弟相称,年轻郎将不仅未觉不妥,反而心底激流涌荡。女先生比起朝堂上那些伪君子来的真切坦荡,不输沙场儿郎!
吕布英为此主尽忠,不枉此生!
戌时前一刻,二人赶至宝华阁。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一派歌舞升平海晏河清的繁荣景象。各大小官员女眷在御前内侍的引进下已尽数入了席位,沈妉心矮身躲在宝华阁前高达五十层的石阶下,探头探脑了半晌,转过头对身后同样做贼心虚的吕布英,道:“你说歌舞乐者都安置在二层,这如何上楼?一进殿内不就被人逮个正着?”
吕布英沉思一番,道:“宝华阁背面有悬停梯,为方便献艺者而设,若要掩人耳目从此处走最为妥当,但眼下必定有重兵把守。”
沈妉心一瞪眼,“你这不是废话嘛!说了等于白说!”
年轻郎将毫不在意,仍旧沉稳道:“先生莫要忘了,卑职本就是千牛卫,若借故上楼巡视,想来亦不会有人阻拦。”沈妉心双眼发亮,刚要拍掌叫好,吕布英面露为难,皱眉道:“可先生以此为由便有些牵强,那些亲卫不放行便也罢了,若叫人起了疑心先生恐怕再难有机会登楼。”
沈妉心顿时泄了气,正在二人一筹莫展时,她灵机一动,振奋道:“我有法子了,走,事不宜迟!”
悬停梯底下守着两个想凑热闹却与盛宴无缘的倒霉蛋,银甲在月色下泛着冷光,腰悬御仪刀,确是赵宗谦御前亲士千牛卫无疑。吕布英昂首挺胸,沉稳着步伐而来。托沈妉心的福,他这个殿上亲封的左千牛卫郎将在营中可谓声名远扬,甭管名誉好坏,在皇亲国戚扎推的千牛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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