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寻避而不答,道:“公主殿下才是,不该置身其中。”
“皇室女子本就是权势的棋子,我早已身在其中,只不过棋子亦分孰重孰轻罢了。”赵環面无表情的道,眼底却透着一丝悲凉。
蔡寻望着隐忍不发的八公主,一时无言。曾记得,陈孤月谶言,此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百年难遇的不世之材,可惜是个女子。当年陈孤月上呈《兵降十二策》时十三岁的赵環读阅后隔日便给赵宗谦递了一份《兵降十二策广解》,令满朝文武震惊不已。可赵宗谦却更加疏远这个惊才绝艳的女儿,这让人大为不解,至今仍是赵環心中的深壑。
“可陛下并非如此想。”蔡寻叹息道。赵宗谦虽对赵環极少过问,可宫中但凡有赵卉瞧的上眼的东西,私下里都要给八公主那送去一份。
赵環冷哼一声,“父皇如何想,与我何干?何况嫁入褚家不也是父皇的旨意?”
“公主,虎毒尚不食子,贵妃娘娘即便再有过错,陛下亦不会迁怒于公主。”蔡寻言罢顿了顿,猛然一甩袖袍,“罢了,此乃天子家事,恕老臣多言。此画既是他人赠予公主,不如就由他人呈圣,老夫今日不过是来开开眼界,就此告辞。”
昔日,贵妃赵湮蕴以梅花酒荣得赵宗谦独宠,可好景不长,在诞下八公主赵環后得宸妃阮高氏谏言雨露均沾。偌大个后宫,人人都得分一杯羹贵妃娘娘自是妒意渐生,暗地里使了不少见不得人的手段,最后虽不至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但皇帝陛下临幸的日子屈指可数。这些怨言恨语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赵環的耳根子里,加上宫中仅有两位公主,赵宗谦又独宠四公主,换做谁受这待遇心中都不免有怨言。
蔡寻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这空前绝后的八公主走上岐路,可天子之心便是他也不敢妄加猜测,更不敢当着八公主的面儿说出来。诚如陈孤月所言,这世道上的人各自有各自的命,即便你横插一脚,命中注定的结果也差不离。
赵環立在画前伫足良久,蔡寻最后一言显然话中有话。此画是沈妉心送来的,便由她呈上殿前?起先赵環有意试探蔡寻是否亦能作出此等惊世之画,毕竟天下之大能人辈出,皇帝御前无需两位顶尖一流的大家。蔡寻的言下之意显然有些牵强,既如此便正合赵環的意,就用此画抛砖引玉,把这位横空出世的丹心先生送入宫中。更何况,蔡寻此言既出,那就摆明了他不会横加阻拦。
赵環亲自收敛装好画卷,指腹在紫檀匣子上轻轻摩挲,她喃喃道:“母妃所不能及的,便由我来做……”
蔡寻出了公主府,健步如飞的往八百里窑去,所幸是白日里,否则叫人瞧见了蔡大家寻窑子又是一段饭后闲茶的谈资。东打听西打听了一阵,蔡寻好不容易再隔壁的小暗巷里寻到了那扇破败的小门户。
蔡寻在门口原地转了两个圈,长出了口气,上前正要敲门。可巧,门自个儿朝里拉了开来,姑娘家打扮,脸上抹了脂粉的沈妉心咧嘴一笑。
“师父,您来了,请进。”
蔡寻捂着胸口,匪夷所思的瞪着沈妉心,在门槛儿站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脚小心翼翼的入了门。沈妉心左右张望了一眼,随后关上了门。
“徒儿这是狼窝还是虎穴?看把您给吓的。”沈妉心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全身绷紧的蔡寻。
蔡寻猛然出手,一步跨上前伸手就钳住了沈妉心瘦尖的下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才喘出口浊气,虚惊一场般的道:“是我徒儿没错儿。”
沈妉心哭笑不得,这半路捡的便宜师父才了不得,竟不质疑她是男还是女,她忍不住问道:“师父,您就不好奇徒儿怎么变成个女的了?”
熟料,不似寻常人的无寻道人果真就不似寻常人,翻了个白眼道:“是女娃娃怎了?女娃娃老夫就打不得了?”
沈妉心赶忙拉住他的手,讨好道:“师父不愧是师父,句句在理,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师父过的可还安好?宋明月过的如何?”
蔡寻冷笑一声:“你还有心思关心那个小丫头?”
“不是!”沈妉心急了眼,“那我送入宫的银子呢?她收到了没啊?”
蔡寻看着瘦了一圈的徒儿,心一软,柔声道:“哎呀,收到了,欢喜的不得了。”
沈妉心拍了拍一马平川的胸口,放心道:“那就好,那就好,师父啊,您看我这小破院也没啥好招待您的,我回我的公主府,你回你的皇宫大院,咱们改日再见。”
“你慢着!”蔡寻一眼就瞧出沈妉心的企图,拉住她的胳膊笑道:“这就想走?实话与你说,为师这趟出宫可是专程为了你而来,你若不把这事儿交代清楚明白今个儿哪儿也别想去。”
“何事?”沈妉心一脸莫名。
蔡寻笑而不语,嘴角愈扬愈高,笑的有些瘆人。
第55章
沈妉心后脊背发凉,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掰开蔡寻瘦骨嶙峋的手,她嘿嘿一笑,求饶道:“师父,咱们有话好好说,坐下说。”
蔡寻笑出了两排曾亮的老牙,“为师一松手,你这小王八蛋就跑了呢?”
“那……”沈妉心指了指屋子,“那咱们进屋说。”
一老钳着一少往屋里走,二人横着进门时因不够宽敞被卡在门槛儿,老蔡头儿仍是不松手,二人只得侧身而入。蔡寻一松手,反身就把门给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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