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边全程旁观,沈长明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摇头劝道:这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 何况你从小就没练过武, 还是算了吧,别到时候再折了腰。
这话听着像在宽慰她,但怎么听都有一股调笑意味,真是本性难移。
她虽也不指望三日工夫能练出什么花样来,听到这话仍不免叹了口气:那怎么办?你又不让我用术法, 我哪里打得过那个怪物?
不一定要拘泥于刀法剑术,一些小物也可以防身, 你以自保为上。沈长明抬头望了眼西沉的夕阳,接过木剑,笑着问道,我带你去逛逛夜市,权当散心了,好吗?
什么叫小物也可以防身?这是让她随身带些暗器?哪个世家小姐出门会带一匣子暗器?江槿月还在低头琢磨他这句话的意思,便被他硬是拉着往大门走去。
出了怀王府,他们一路向西而行,等到了西市时,天色已然全黑了。
今夜虽无风雨,可惜空中浓云积聚,失了星月光华的天幕暗沉如墨,倒显得有几分没来由的压抑。
饶是如此,街上仍是一派祥和、人声鼎沸。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稚子天真可爱的笑颜,若非记挂着随时会找上门的怪物,她还真生出了种天下太平的错觉。
倘若一切都能归于宁静,他们真能顺从本心,如当年那般四处游山玩水,那该有多好?
看她沉默不语,似是在走神,沈长明笑了笑道:想来若有朝一日,三界众生再无贪欲,就此干戈妄动、四方无虞。此情此景就能长存于世、永不消亡。
他或许是触景生情,想起了往事,江槿月却蓦然停步,垂首陷入深思。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梦中的怪物曾说过:世人总有七情六欲,总要征战不休,这样的尘世要来何用?
他们眼中的尘世很是相似,皆有是非争斗,却仿佛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沈长明想要河清海晏,怪物却想毁去一切,这或许就是神明与怪物的区别所在。
是了,怪物的目标分明是要毁掉尘世,让一切重归于它所谓的平等。那它如今总是针对她做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想到那个怪物阴恻恻的腔调,江槿月皱起眉头,很认真地想了想才答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谁能免俗呢?可我觉得,因为尘世不甚完美,所以更真实。
静静听完她这句话,他那张神情肃穆的脸上,多了一缕笑容:从前,你也是这么说的。你说尘世不是非黑即白的,纵使身为神明,也不该随意剥夺他人活下去的权利。
这倒像极了那个姑娘会说的话。江槿月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却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国师穿戴整齐、脸色凝重,带着两个小厮打扮的少年迎面而来。三人均是行色匆匆,似有要事在身。
令她有些不安的是,国师一改以往笑呵呵的模样,始终愁眉苦脸的,仿佛心事重重,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
直至双方只剩下数步之遥,国师才终于抬头看向他们,连忙惊讶地上前对他们拱手道:王爷、江小姐,你们这是
沈长明对他微微颔首,随口发问:我和槿月闲来无事,便出来走走。这个时辰,国师大人是要往哪里去?
天象有异,城中又有一股很古怪的气息流动。我正要入宫面圣、禀报此事啊。说罢,见二人皆是蹙眉凝思,国师长叹着抬手一指,你们且看
今夜的星月黯淡失色,周边隐隐有紫黑色煞气萦绕,实乃大凶之兆。这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异象,若放任不管,定会天下大乱,甚至于灭世。国师说着说着,又止不住喟然长叹。
这灭世灾劫?江槿月一字一顿着重复道,不经意间又回想起梦中那日月凌空之怪象,不由心绪纷乱。
若当年那足以毁天灭地的灾厄重来一遭,谁又能偏安一隅?想到这里,万千思绪骤然袭来,顺着周身血液直冲颅顶,她后脑一阵锥心刺痛,血腥味涌入口中,眼前猛地一黑。
江小姐?!你怎么了?
槿月!
在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时,两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下一瞬,有人接住了她瘫软的身子,四下万籁俱寂、风雨欲来。
沉眠的无边寂夜中,有什么东西死死扒着她的耳廓,欣喜若狂而不知疲倦地喃喃:要么生、要么死。江家小姐,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我等你做出选择。
你残缺的三魂无力承受太强的法力,你难道就一无所知吗?如此强悍的法力,哪怕只恢复万分之一,都足以要你性命。其实,你还得感谢我啊。
好吵,你真的好吵。江槿月很想抬手捂住耳朵,却根本动弹不得,甚至没法开口与其争辩,只能听着那个怪物喋喋不休。
分明胜负未有分晓,怪物却已然摆出高高在上的胜者姿态。似乎早已万事俱备,只等她身陨那日,它好来看她笑话。
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终究还是我为尊、你为卑。自你诞生那日起,我们之间终究是要不死不休的。
再过两日,我会杀死这座城里的所有人。你喜欢的、你憎恶的,我都会杀个干干净净,所有人都得为你陪葬。如此,你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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