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四处乱晃的缚梦笔,愈发汹涌的困意袭上心头,让她昏昏欲睡,再无力思索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事,最终趴在书案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原本梦中还算安静,直至耳畔隐约出现了丁零当啷的声响,有人在她身边嬉笑闲聊,声音愈来愈大。睡梦中的她微微蹙起了眉头,睁眼却看见一派觥筹交错的场景。
她茫然地眯起眼睛环顾四周,一眼看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男子,他嘴角略微勾起,双眼含着清浅笑意,看着温润如玉、彬彬有礼。
星君大人?这超世脱俗的做派,一看便是那位白衣星君。江槿月知道梦中的人看不见自己,大着胆子认真打量起了周遭景致。
眼下应当仍在白日里,此处像是一座极尽奢华的宫殿,连皇宫见了它都是小巫见大巫。大殿内有浅浅的云雾缭绕,抬眸望去时,她只觉得星辰环绕的穹顶很遥远,仿佛这一座殿宇纵贯于天地、直入云霄。
除了那位老熟人白衣星君外,还有许多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皆坐在殿中饮酒谈笑。气氛融洽得很,亦没有鬼怪的气息,看来这应当不是个噩梦。
江槿月托着腮,望向一言不发的白衣星君,才发觉他身旁蹲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狮子。它嘴里叼着根青草,脸盘圆润、眼珠乌黑,头上长着一对小巧的角,正自顾自地玩耍着。
好可爱啊,这是神兽吗?和话本里说的不太一样。江槿月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正想起身偷偷走近些好好瞧瞧,就听得身旁的人猛地一拍筷子,把她吓了一跳。
这位神仙大抵是喝多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摇头晃脑地对周围的人挤眉弄眼道:相邢神君怎地没来?别又是在人间绊住了吧?听说他近来觅得佳人,能与凡人如此情意绵绵,实乃难能可贵。
很快便有人嗤之以鼻:佳人?这都是今年的第七位了,再这么下去,他的相邢殿还住得下吗?你与他交好,也该劝他多加节制。
此话一出,众神仙忍不住拿这位没出席宴席的倒霉神君调侃起来。一个个都说他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对女子更是薄情寡义,起先是花言巧语,没几日就厌倦了。
对此,一位白胡子神仙微微一笑,一语道破真相:事实上,能得神君青睐、一朝飞升成仙,对凡人而言也是省力不少,他们不过各取所需。话说回来,北天星君也常在人间行走,如今可有意中人啊?
眼见着话题被引到自己身上,其余人还有拿自己打趣的意思,白衣星君不急不躁,只温和地笑笑,声音亦如她记忆中那般清冽:未曾有过。去人界只为游山玩水,何须耽于情爱?未免太过无趣。
原本对此还有些好奇的江槿月:
传说中的神仙都是断绝七情六欲的,如今看他这副模样,传言好像也不假?
白胡子老人边抬手向他敬酒,边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耽于情爱!星君大人可得仔细些,相邢神君要是听见,非要跟你过两招不可。
其余人又纷纷附和,说多半是白衣星君要求太多、眼界又高,不过是暂时还未遇到合心意的女子罢了,话倒也不必说得太满。
说这些不过是饮酒作乐时随口开开玩笑,倒也没人当真,白衣星君也只笑笑不语,全然没有与他们争辩的意思。前世的他,性子似乎更清冷些,话也不算太多。
高台之上端坐着的华服男子颇有不怒自威之势,绣着金边的衣袍上隐约有雷电翻涌,却也是眉眼弯弯、面容慈祥,看一众神仙瞎胡闹也不出声制止,瞧着是个性子随和的。
神仙们你一言我一语,这天界宴席与凡间的宴席亦无甚区别,无非是吃吃喝喝、闲聊几句尔耳。气氛融洽得宛如民间家宴,甚至比千秋宴还要轻松随意。
看他们这般乐在其中的模样,江槿月心说看来天界的神仙们日子过得挺滋润,不比判官大人他们,仿佛每天都很忙碌。
一派其乐融融之景戛然而止于一阵不祥而阴冷的气息,神仙们齐刷刷地闭上了嘴,转过头望去。
三个身着大红色官服的男人并排踏入大殿中央,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疲惫,方才那股令神仙都瞬间噤声的诡异气息就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
判官大人?江槿月忍不住露出笑容,终于又看到了一个熟人。虽说黑脸判官看着比现如今年轻了许多,但就这拉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放眼三界只怕都找不到第二个,他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帝君,久违了。幽冥界事务繁忙,我等来迟了,请帝君勿要见怪。判官大人上前一步,颇为恭敬地一拱手,代幽冥界送上了贺礼。
其实也不用他多说,只看这三个人脸色灰败、眼窝深陷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平日里真是忙得很,是绝对做不得假的。
瞧着穿着打扮,他们三人应当同为幽冥界判官。江槿月甚至注意到,一位判官还随身带着文书和毛笔,显然是将事务繁忙四个字诠释到了极致,连赴宴都要抽空干活。
她嘴角抽了抽,一时间哭笑不得,回想起判官话语中的人名,再看向高台上的中年男子时不由悚然。
帝君?传说中天界的至高主宰?江槿月强忍住走上前去看个仔细的冲动,安安稳稳地坐在原处,眼中好奇的神色愈发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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