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的垂青,可不是谁都有的。他能被抬举倒是很有福气。
娘娘一生圣明,要是因此昏庸了,就是拼了脑袋不要,也得把这人
够了。耿哲道,这是太后的事。
众人才安静下来。
神武军之所以掌握在太后手里,是因为只有太后娘娘发得出粮响,养得起这十几万人,要知道,国朝的生产力虽然不弱,但常年豢养操练着十几万军队,那也是一笔所费甚多的豪资。
这是精锐之军,而其余编制的禁军、京卫尽数加起来,大约有八十万之巨,其中,神武军的军备、粮饷、操练所用,是其余兵力的三倍以上。能够堪堪在精锐程度上超过神武军的,只有董灵鹫手下的麒麟卫、和直属于皇帝的紫微卫。但麒麟卫统共五千人,紫微卫更是只有三千余众,跟十几万大军无法相比。
只不过这两部近卫的地位不同,紫微卫是皇帝直属,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是历代皇帝专属的所有物。而麒麟卫则是明德帝在熙宁五年组建,一开始只是帝后两人的贴身侍卫,十二年过去,从区区五十人的小团体,膨胀到了如今这个规模。
耿哲一贯地阴着脸,从这位将军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晴朗的时候,他道:我找你们,是为了剿匪时的粮饷途中损费一事,要将相关的案牍记录报知给娘娘。要亲入内廷觐见。
话音一落,人群中负责此事的几人立即站出来,回到营中取相关的文书。而其余人等也是面露惊喜,凑上前来:憋了这么久,将军终于盘算起这事儿了。
耿哲道:原本朝中老臣势盛,陛下说不上什么话,我担心太后的身体,不可因为此事操劳过度,所以才暂时按下。自张魁那件案子一出,慈宁宫娘娘动了刚硬手腕,朝野上下肃清过一遍,那么这个情形下这件事也可以提一提了。
他的副将道:四十万石的粮草,近省运输至水地,路上居然有超过十万石的损耗,粮草官竟说因气候原因,粮食发霉腐烂,皆是途中所费,末将看来,此事揭发,足以杀头!
耿哲面沉如水,令人将留存的证据和记录带好,转身意欲离开,又停了停步,转身告诫道:宫禁中的事,不要再提。
午后,董灵鹫小憩过后,起身梳妆,望见宣靖云擎着一只彩尾鹦鹉过来,低首笑道:娘娘您看,宫中新调/教出的玩意儿,先送到慈宁宫给您解闷儿,来,叫一个。
鹦鹉经过训练,张口饶舌:娘娘如意、娘娘如意。
董灵鹫轻轻扫过一眼,随口道:哀家都到了闲得要解闷儿的时候么,有这工夫,你不如料理好后省。
宣靖云脸色一垮,将鹦鹉递给李瑞雪,自打脸道:都是奴婢不好,该打。小郑太医在何处?奴婢得叫他来哄娘娘,奴婢没这个体面。
就是这群慈宁宫内侍总开玩笑,郑玉衡脸皮又这么薄,才不好意思陪她午睡的。
董灵鹫这么想着,忍不住凉飕飕地晲了他一眼,宣靖云立即低下头。
此时,负责梳妆的女官正好垂手退下。董灵鹫起身进入正殿,一眼便看见坐在案侧整理文书的郑玉衡。
小太医有从仕的资质,董灵鹫也没避讳着他,所以短短一段时间以来,他的才学见地就已经发挥出来了,能给董灵鹫不少行之有效的建议,文辞优美、书道工整,比宫中的典籍女官更为出众。
郑玉衡未穿官服,一身素色常衣,领口上绣着几片竹叶,衣领系得整齐,一直掩到脖颈,衣冠整齐,宽袖挽到手腕处。
董灵鹫坐到他身边,手旁是八分热的仰天雪绿。
她先喝了口茶,没有直接看午睡前的公文,而是捧着杯盏,不经意道:你这位置有点挡光。
郑玉衡怔了一下,看了一眼光华正盛的窗外,又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乖顺地往董灵鹫的身边挪了挪。
他本就离得不远,这么一挪过来,就更显得近了。董灵鹫面露满意,伸手拉过他的衣襟,郑玉衡便贴在她身侧,几乎能闻到太后娘娘身边的淡淡檀香。
董灵鹫摸了摸他的脸颊,没有跟小猫咪一起午睡的冷气终于消散出去,轻道:就在这儿吧。
郑玉衡喉结微动,脊背笔直:是。
他不是不想跟太后贴得近一点。
但郑玉衡很有自知之明,他只要靠近董灵鹫身边的某个范围,就很贪慕她手心的温度这样实在不好,他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因为与明德帝几分命运般的微妙相似,是从别人手中漏下来的恩典。
对此,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一会儿大逆不道地感谢先圣人将娘娘留给了他,一会儿又纠结于太后娘娘抱着他的时候、脑海里究竟在想着谁,一时间矛盾不已。
这股忽远忽近的猫咪脾气又出现了。
董灵鹫又实在纵着他、宠着他,就算郑玉衡时冷时热,她也能温和相待,泰然处之,除了稍微不解之外,并不生他的气,只当这是她不懂年轻人。
午后静谧,宫外鸟鸣稀疏。
董灵鹫时而会稍微询问郑玉衡几句,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到了最后,郑玉衡已经失去边界感,研墨的手顿住了,出神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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