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休沐,后宫中的女官们也不如往日繁忙,出身良好的女官还能余出时间与父母一见。
许母多日不见女儿,先前四处托人情,定了今日入宫探望。女皇对宫人宽厚,并不忌讳她们与家人相见,若是女官自己去申请安排,远比父母从宫外运作容易的多,许母费尽功夫,实为许兰姝不愿见她,每每相见便要提及她的婚事,饶是她性子沉稳,也觉气闷。
可当母亲果真闭口不言,只聊些家中琐事,许兰姝又忐忑起来,她问:“家中近日果真无事吗?”
许母想起许父的话,避开许兰姝视线,低头抚弄翠绿的玉镯,笑着答:“你这孩子,胡乱操什么心,家里一切都好。”
能在宫里站住脚的女官,又怎么能被人叁言两语敷衍去,察言观色的本领都要到极致,许府人少清静,许母并非处处钻营心机深沉的妇人。
许兰姝弯下腰,握住许母的手,眉眼一弯,不再是精明的许尚仪,只是单纯的许家女儿了。
“是不是离家太久,娘已经不疼女儿了?”
在许母的心里,能干利落的许尚仪确实陌生,当许兰姝放下那个身份,恢复十几岁时的姿态,她才感到熟悉,这才是她的女儿,乖巧懂事,鲜少让她生气的女儿。
想到许父说女儿的心被养野了,此事不能相告......哎,哪里有老爷说的那般严重。
毕竟是女儿的终身大事,许母心软下来,将事情如实告知许兰姝。
她只顾讲,没瞧见许兰姝越发难看的脸色,连她何时松开她的手都未察觉。
到最后,竟还真心实意地劝许兰姝,“虽是续弦,可他下无子女,家中二老也都仙去,你过去就能主事,等来日诞下儿子,那爵位还能跑到哪去?”
许兰姝看着母亲的笑脸,眼是两团乌黑,唇是染血丹红,恍惚间,乌青的亡魂从她身后出现,在耳边幽幽低笑。
——你以为你能逃掉吗?
无数看不见的手臂紧紧抓住她的身体,同样无形的丝线一针针缝上她的嘴,让她发不出声。
下腹一阵抽痛,似是有怪物想要撕裂她的身体。
两家正要互换庚帖,许母想到对方许下的聘礼,更觉是段良缘,想要夸一句女儿好命,才发现许兰姝面色苍白地弓着身子。
“这是怎么了?刚还好好的!”
她站起身去扶,带着凉意的玉镯碰到许兰姝手腕,她猛然一退,怒吼出声,“我不会出宫的!你们休想!”
屋外犯瞌睡的守卫被里面动静吓了一跳,刚睁开眼就瞧见冷静自持的许尚仪首次罔顾宫规,匆匆跑远。
许母被许兰姝吼得失神,待走到门前,许兰姝早没了踪影。
她又惊又怒又悔。这女儿怎么看不出好坏呢,怕是回去老爷还要怪她误事。
同样犯愁的还有季宅里的季夫人。
自打上回她想将丫鬟送给季惊鸾,这个儿子除请安外都不见她,还想着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竟然半夜前来。
结果登门一盆凉水,季夫人恨不得晕过去,她气得手都发抖,指着眼前的不孝子,“你说什么?”
“儿子要娶长宁公主。”
细声细语娇柔美人的季夫人重重拍上桌案,“我看你是疯了!”
“你不娶妻不要丫鬟我都容你,是想着有朝一日你自己明白过来!不是要看你变成个疯子!”
“那长宁公主什么名声,驸马满脑袋头巾,出门都得弯着腰!好好的大家闺秀你不要,上赶着去做那绿头王......”
见季夫人气极口不择言,身后的丫鬟忙拍拍她的背,递上一碗茶水,“夫人消消气,润润嗓子吧......”
季夫人喝一口水,稍冷静些,看着自己如珠如玉的儿子,只觉得是被妖女迷了心窍,“你说你要谁不好......怎么偏偏是她?且不说她尚未和离,就算季家能为你办成,现如今科举一事,她成了众矢之的,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娘是内宅妇人可以不懂,你日日在朝堂,你还能不懂吗?”
“若她嫁入季家,便不会再与太傅争锋,届时世家也不会再去针对于她。”
刚才喝下的茶水有些凉,季夫人觉得一直凉透了肠子。
季惊鸾长身玉立,眉眼面庞无一处不美,季夫人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会长,各处都取双亲所长,虽自幼性子冷,但为人通透聪慧,可谁能想到她这儿子,偏在情之一字,木讷愚钝。
“你怎就知道太傅会放过她?就算太傅放下了,叁皇子呢?”季夫人问。
“儿子会护住她,”季惊鸾答,“季家能护住她。”
季老爷是只有一个嫡子,并不是没有其他儿子,但季夫人不会准许季家落入旁人手中,并没有反驳季惊鸾。
怒火过后只剩疲惫,她单手捏着额间,苦口婆心,“我儿,娘只有你一个孩子,自然是盼着你好,可是她不行。”
从礼法看,季老爷的孩子都是季夫人的孩子,但此时为了得到母亲准许,季惊鸾默认季夫人的说法,他一撩衣袍,双膝落地。
“儿子非她不娶。”
季夫人长叹一声,直起身来,“你愿跪......就跪吧。”
“此事没得商量。”
季夫人的丫鬟有心相劝,却见季夫人脸色凝重,没敢张口,只好扶她往屋外走。
季夫人跨过门槛,天上只剩半个月亮,远处乌云涌动,鸟雀纷纷归巢。
儿啊,你怎么就不懂呢......尝过血的鹰隼怎会整日茹素,一旦尝过权力的滋味又有几人能够放手——哪怕那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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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最懂女人,若是不懂,只是有些人不愿懂。
整了个爱发电,昵称徒手拔鹅毛,实在上不了po的可以去看,不过那边只更收费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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