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设计还挺有意思的,我精修了一下,你看看图行不行?”
时郁点点头,接过纸看了一眼。
“你可想好了,一旦纹了,以后要是后悔了,洗纹身得留下那么大一块疤,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花臂男人用手比量了一下,语气严肃,有点吓唬人的意思。
小姑娘长得漂亮,往那一坐跟个小仙女似的,高马尾,巴掌小脸,眼睛透亮的干净。
要是往她身上留下点什么,莫名让人有种亵渎感。
男人想不通,挺好一小姑娘,为什么想不开要纹身。
时郁眼睑低垂,捏着纸的手指收紧。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
恣意自由的云,如烟如雾,而在云的上方则生长出一颗干枯的树,徒留枝干,没有叶子,在云的下方,孤零零地飘落一片枯叶,形状似泪,整张图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云上是长不出来树的。
更不会长出郁郁葱葱苍翠成林的树木。
少女手臂纤细,瘦得好似轻轻一折就能断了,皮肤更是白嫩,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纹路格外明显。
枯树的位置,就是按这纹路的走向设计的。
“你可真会挑地方,纹手腕说是最疼的都不为过。”花臂男人一边组装机器,一边吐槽着。
他劝了,劝不动,小姑娘犟得不行,颇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手腕这个位置,皮肤薄,痛感会更强烈,只纹一次就忘不掉那种疼。
男人只希望他下针时,这小姑娘能知道怕,只纹一点,将来洗也好洗,不影响什么。
时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开机器,换针,消毒,先把图案用特殊材质的纸印在手腕上,而后才开始落针。
那种疼怎么说呢,细细密密的连绵不绝,明明只是纹一个小小的地方,却能牵动整个手臂都觉得疼。尤其是纹一会儿就要用专用的消毒清洁溶液去擦。
擦得时候会让你觉得,纹反而没那么疼了。
时郁自始自终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安安静静的,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若不是她额上出了一层薄汗,男人真以为她不知道疼呢。
刚纹好的纹身颜色最深,也好看,这时候还没开始掉色,色彩很重。
时郁掏出手机找好角度拍了一张照片。
走出纹身店时,她手腕上缠了一层保鲜膜,要等几个小时才能拆下来,透过保鲜膜能看到线条边缘处泛着红。
差不多一周左右可以恢复。
回去的时候,沙拉不知为何安静了许多,不跑不闹了,都说小动物们很有灵性,有时能感知到人类无法察觉的东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时郁把它送回了许衡那里。
临走前,她蹲下来和沙拉平视,用手抱住了它,又摸了摸它的头,声音轻到几乎不可闻。
“再见。”
不是再次相见,而是再也不见。
“砰。”
心理咨询室的门被关上,少女逆着光,孑然一身,背影寥寂,终是放弃了所有。
她来时什么都没带来,走时只能带着这个纹身。
这是时郁无声的反抗。
她知道,无论是手机,亦或者找个本子在上面写满了荆谓云的名字,她依然带不走,最后会彻彻底底失去所有记忆。
从一无所有,到短暂的拥有,再到一无所有。
世界好像是个圆圈,永无止境,永远找不到迷宫的出口。
“汪汪汪嗷……嗷!!!”
沙拉疯了一样的嘶吼喊叫着,房门被撞得“砰砰砰”直响,它似染了狂犬病,用头去撞门,用爪子去扒门,却被死死隔在紧闭的门后。
无论许衡怎么安抚,都没有用。
他以为沙拉是舍不得时郁,看它狂躁的厉害,只好打开门去找时郁。
门后却没了少女的身影。
见沙拉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许衡安慰道:“下周姐姐还会来看你的。”
没有下周了。
她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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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郁没打车回时家,而是漫无目的走在路上,似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仿佛是这个世界在告诉她,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外来者罢了。
走着走着,时郁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身后。
她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跟踪自己。
是错觉吗?
可那种被人紧盯着的感觉,又一直挥之不去,连带着头皮都在发麻。
时郁走到人多的街口,然后消失在拐角处。
这里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除非那人胆子大到没边,不然应该不敢在这闹事,且不远处就是警亭。
当发现有人跑了出来站在转弯处环顾四周时,时郁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这个人尾随自己。
但对方的年纪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是个十六七岁的男生,长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扬,整个人气质柔和,此时正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似在懊恼着什么。
时郁漫不经心地从阴影里走出来,声音没什么起伏,淡淡道:“找我吗?”
男生闻声转过头来,眼睛在看到时郁的瞬间亮起来,笑容灿烂,张开双臂朝她扑了过去。
时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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