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老三介绍着并没多大变化的景致。赵青青看着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心里感慨不已。因为妹妹,她从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离婚妇女,变成了如今有房有工作的城里人。
“那些人说啥你别理。一个个都是山炮,成天就会扯犊子。”
老三忽然开口转移话题,将赵青青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冲三哥点点头,明白他的好意。
这么多年她不嫁,在世人眼中就是个单身寡妇,没人要。城里人知道内情的都免不了指指点点,何况最远去过县城的农村人。更会笑话她。
“我让你和三嫂丢脸了吗?对不起、”
“别说这个。都是些长舌的,他们也不敢当我面说,不然我削死他。”
老太太接话:“一家人就是要如此,这才像个当哥的样儿。”
“娘你放心,我没多大本事,但也不会眼看我妹子被欺负。”
赵青青笑笑、转头瞅一眼十几岁花骨朵一般的女儿,眼瞅着就上高中了。白芷感觉到妈妈的视线,回头冲她灿烂一笑。
“妈、我都记不清老家的样子了。这些年你看有变化吗?”
赵青青笑着摇头:“没、还是老样子。”
孩子开心快乐的长大了,这些年自己读书、有了好工作,有了住房。没有婆家的麻烦,还有娘家人护着,日子过的比许多人都舒心。
赶着车回屯子,进屯子后一路都有人在打招呼。家门口下车,院里郁郁葱葱。豆角、黄瓜、洋柿子……啥菜都有。老三媳妇听到动静出来,手在围裙上擦擦,帮着提行李。
“快回屋,快回屋。饭我刚做好,估摸着你们就这个点儿到。”
老头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半老太太搀扶着,走了两步扒拉不让扶,自己拄着拐杖往里走。
“死倔巴老头、”老太太低低说一句,跟在他身边。
儿孙们暗暗乐,觉得人老了有时候好搞笑,跟小孩子似的。白芷背着书包还提着个包袱,里头装着她们娘儿俩的换洗衣裳。
屋里、老汉坐炕上四下到处看。然后对老三点头:“弄的不赖。”
得到父亲的认可了,老三摸摸脑袋憨笑。“房顶大修了一下,泥屋顶变瓦,这回不怕雨大泡漏了。”
“都没给你钱呢,你拿啥修的?还有被褥也都得要钱票,屋里我看被褥都添置了新的。”老太太问。
“丝丝给的。”老三摸摸脑袋:“我没本事,一年上工除去一家吃穿剩不下几个。”
老太太在厨房看了看饭,正好听到这一句。顿时拍老三一下嗔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你妹子给了钱,这活儿不都是你们干的嘛。被褥也做好了,院儿里种了菜。你去接我们、你媳妇把饭也做好了。这就挺好,都是好孩子。”
觉得自己没出息,父母在城里妹子家住这么多年,他还真担心看不上他。前些年他去过一趟妹子家,那是真好啊!妹妹妹夫都有能耐,他们比不了。
“嗯呐。爹娘以后回来了就我们孝敬,我们照顾。我们俩没妹子妹夫那条件好,但只要我们有吃的绝不饿着你们二老。”
老汉拿拐棍敲他,老三下意识的躲。身子歪了一下又正过来,任由父亲削他。原以为会跟以前一样很疼,可等拐棍落到腿上了才忽然发觉、以前强壮的父亲居然没多大力气。他这才深刻意识到父亲老了,真的老了。
“爹、”
“爹啥爹?跟你爹娘这么外道,看老子咋削你。”
老三哈哈乐:“我就盼着爹回来削我呢。”
大家哈哈笑,老汉拿着拐杖又碰他一下。“是不是贱皮子,就喜欢人削你。”
“行了,行了,都洗洗,咱准备吃饭。”
他们说话的工夫,丝丝已经在外头打水洗了手脸。将到处乱转的俩闺女叫来洗手,她站起来没用毛巾擦,而是任由它自然干。
举目四顾打量这个农家小院,跟小时候没多少变化。印象中家里就是这样,虽土屋矮墙但生机盎然。
屋里、母亲永远收拾的干干净净,身上的衣服即便打着补丁也都浆洗的利利索索。冬天坐在炕头,做不完的针线活儿。
于解放站她旁边,指指院外那条路。“就那儿,我就在那儿捡的你。”
以前从不说,怕丝丝难过。后来她自己会提起,这回回来了于解放就实地给她解说。
“记得是个清晨。我起得早,天才刚刚亮。上厕所的时候听到你哭,我就给抱回来了。可我家太困难,自己都快饿死了。”
丝丝回头看他:“那会儿爹娘没说什么吗?那时候家家都困难,谁会愿意养一个捡来的女孩。”
于解放摇头:“没说。困难是困难,旁人家也说养个捡来的闺女没用。可咱娘说是条命,咋能不要。家里仅有的小米蒸熟、晒干、磨粉给你冲了喝,为这个你奶没少骂。”
“要好好孝顺娘,还有爹。”
眼眶里热热的,养儿方知父母恩。自己做了母亲,更明白养父母对她是多大的恩情。那个年代他们要不要她,如今有没有她可说不定。
如果你不曾养育我,给我温暖的生活,如果你不曾保护我,我的未来将会是什么?
是你抚养我长大,陪我说第一句话,是你给我一个家,让我和你共同拥有它……《酒干倘卖无》词:罗大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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