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隋坐在案几后,依然拧着眉心,似乎对这番回答仍不满意。
男人抿了抿唇,不耐烦地沉声道:“听说姜朔亲自收了个徒弟?”
邝何回忆片刻:“是有这回事……据说是在试炼中挑中的,那弟子年纪尚小,天赋也勉强算不错。”
谈及此处,邝何内心不由得嘀咕,大门派的修士收几个徒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姜朔虽然资质中庸,好歹在九华有些许话语权,要收个打杂徒弟也不奇怪……
他迟疑了一会儿,继续道:“这两日,那弟子似要向姜朔行正式的拜师礼。”
案几后传来一声很轻的裂响声,邝何一惊,偷眼看去,却见男人一手执着笔,淡漠目光落在前面的宣纸上,没有半点异常。
邝何复又低下头去。
尹隋沉默了半晌,将手里被捏断的毛笔搁下,起身往外走去。
邝何不明何意,只当他待得闷了,准备出去散散心。毕竟这几月余,尹隋大部分时间都在殿中闭关,偶尔有寥寥几句传音给邝何,直至近日才露面。
男人走过半跪在地的邝何身边,忽然停了下来。
邝何盯着他垂落在地的黑色袍角,心下意识提了起来。
“让那东西安分点,”尹隋嗓音冷冷,“别以为助本尊回到这具身体,本尊就不会杀它。”
邝何呼吸一窒,强笑着抬头:“尊上何出此言?属下不懂什么意思……”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感到头顶凭空压下极重的魔气。尹隋瞥了一眼地上趴着的人,语气平静:“少说废话。”
邝何被魔气凌迟得几欲癫狂,就在他忍不住要说话的时候,尹隋忽然动了动脚步,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似乎根本没有在等他回答。
“……”邝何盯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恨恨咬牙。
“你失态了。”
不知何时,一团淡淡的雾气环绕在邝何身侧,孩童般尖细的声音传出来:“他要说什么,让他说便是,与你何干?”
邝何神色郁闷,忿忿道:“被那魔气压制的又不是你。”
黑雾尖声道:“我们费尽心力助他重生,尹隋也太过不知好歹。等日后我修成实体,岂还有他猖狂的时候?”
邝何闻言看了黑雾一眼,目光逐渐显出狂热来,压低嗓音问:“那你何日能修成实体?到时候可别忘了让我也……”
他的语句渐渐弱下去,脑海中萦绕的都是自己修为大成、步步登天的模样,面上已显出痴迷之态,是心魔深重的神态。
“自然,”黑雾桀桀笑起来,“你功劳最多,之后好处也少不了你的。”
邝何想了一会儿,忽又犹豫道:“应该不会像我师尊那样……”
玄极门掌门,也就是邝何的师尊,如今早已是一具行尸走肉的空壳,倒还有几分人的意识,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被操控的傀儡罢了。
黑雾不以为然:“借你师尊的壳子是因为好办事,你能有什么用?”
邝何:“……”
“尹隋去哪了?”黑雾声音细细的,颇为关注自己培养的魔修。
邝何:“应是……去九华了。”
“去报仇?”黑雾若是有眼睛,此刻必然转了转,愉悦道:“是个好苗子,比其余几个废物令人省心多了。”
它是天地之初便诞生的混沌恶念,成千上万年后,终于修出神智,离凝成实体却还有一大截距离——
自人间逐渐被圈于严苛秩序内后,天地间的恶念便日益稀少,它拥有神智后数千年,还只能是团浅淡无用的黑雾,本来这几年,它已经初步凝出了人的躯壳……
又怎知上次触怒尹隋,竟然在千里之外结咒,将它好不容易凝出的壳子给击碎了。
以至它只能借用玄极门掌门的身体,做些操控他人神智的下作之事。
黑雾阴沉沉地想,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它精心培养的几个魔修,能搅乱这天地间的秩序,让它饱食一顿。
而其中,尹隋又是最令它期待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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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曲台。
于普早早地来到姜朔居住的小院门外,垂手肃立。
祈凤几月前在失控的东衍手底下受了重伤,至今仍缠绵病榻。九华能顶用的弟子不是在秘境内受伤,便是在锁妖□□.塌时因结阵抵御魔物而耗尽心力,反倒是当时还在养伤的于普逃过一劫。
卯时正,小院内响起细微的动静,片刻后,门被人推开,姜朔的身影出现在于普面前。
他今日着一身玉白轻衫,乌发用一根朴素木簪挽起,长长的睫羽下掩着不明显的青色,明显是没有睡好。
于普见状,皱眉道:“师娘,你该多休息,莫要再夜半翻看文书了。”
姜朔摇摇头:“不碍事。”
于普心知劝不动他,况且这数月九华人心惶惶,各堂长老伤的伤,还有人生出了自立门户的念头,姜朔一力支撑,已经连续几个月没睡过好觉了。
“今晨不是有拜师礼么?”姜朔顿下脚步,对于普道:“走吧。”
在九华已举办完的试炼中,着实发现了不少好苗子。本着将来对抗玄极门和尹隋的目的,九华也需要多收一些天资聪颖的弟子。
拜师礼在九华正殿前的广场上举行,姜朔到了地方,扫视一圈,没见到眼熟的身影,于是问:“萧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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