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手关上门,艾德仁一张口,却是一声神使鬼差的轻叹:“佩萨竟然还没更换‘曙光’的地点。”
夏罗沉默两秒,忽而一眨眼,像是才回过神来:“会长。”
这两人的相识,正是从“熔炉”开始。然而时至今日,这声“会长”,在艾德仁耳里只剩讽刺。
但艾德仁不再会为这点事发怒。他扯出一个笑,走到床前:“已经不是会长了。”
夏罗朝他笑了笑,不再说话。
艾德仁随意地坐在床边,伸手解开夏罗右手上的布条:“或许你以后也会明白。”
夏罗因右手的疼痛瑟缩了一下,语气平静:“或许我不会有以后了。”
艾德仁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接着把绷带都取了下来。夏罗的右手指骨依旧红肿,看起来并未经过认真治疗。艾德仁的目光转过放在一旁的布条,暗道这只怕是夏罗自己随意系上的。
光系魔法在指尖汇聚,夏罗的手指在艾德仁的触摸下,疼痛渐渐减轻。
“我不能彻底治好。”艾德仁说道,“不过再静养一阵,就没问题了。”
如果励琛在这里,他一定已经开始怀疑艾德仁当年是否并非真正失踪,而是被弗杰拉尔派往撒弥尔和独狼秘密结盟。但在这里的只是夏罗,并且是整个人处于混沌状态的夏罗,他看着对方变浅的眸色,只是问:“你……为什么没被废掉魔力源?”
艾德仁轻微一笑,并不回答。他站起来,走向天色沉降的窗边。略暗沉的自然光落在他的衣袍上,使那蓝色变得更深。
“已经四年了。”艾德仁说道,“独狼就在撒弥尔的事,竟然还是个秘密。”
纵使希望渺茫,但艾德仁偶尔也会狠狠想象,人们冲进撒弥尔将独狼整个端掉的情景。
夏罗看着他的背影,聚焦却不知在哪:“或者,还是有知道的人……”
比如,他的哥哥。
听着独狼佣兵们的话,他何尝不能判断哥哥使他遭受了更悲催的命运。但现在,哥哥是他心中唯一的希望了。
“知道?”艾德仁转过身来,笑了笑,“但独狼依旧漫步在这广袤的丛林之中,毫无顾忌。撒弥尔外的人们,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已经放弃了从他们视线中消失的朋友。”
“你……”夏罗略歪了歪脑袋,“是说弗杰拉尔吗?”
这几年下来,夏罗多少也对明面上的人际关系有所了解。艾德仁曾经的选择,他也有所耳闻。想到这里,夏罗内心才终于咯噔一下。
不同阵营的人吗……
但艾德仁的回答是:“不,我并未指谁。”
夏罗试探着问他:“你为什么帮我?”
“帮你?我并不是帮你。”艾德仁垂眼笑道,“我只是无聊。”
“无聊?”
“对,无聊。”艾德仁看着夏罗略带迷惑的眼神,只是笑,“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也说过,我或许不会有以后了,夏罗心中暗道。他现在有些意识到,艾德仁恐怕是真的不清楚独狼和岩鹰之间有恩怨,甚至从被俘进独狼之后的四年,这位昔日的会长就再也得不到外世的消息。
那么,他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
其实这个答案呼之欲出,尤其在夏罗本身已经体验了一回半——被放走的那次算半回——的情况下。夏罗成为一名“贵族”也不过几年,生活早就教过他一些阴暗的事实。
夏罗心中给艾德仁坐定了身份,开口问道:“那么,来这里只是要和我说你无聊吗?”
艾德仁觉得这个小学弟似乎比当年尖锐了一些,不知是岁月的磨练还是这次遭遇造成的。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反正他来到这里,就是随性而至,也图不了更多的利益。
“你想在这里,还是去矿洞?”
夏罗狐疑:“你能决定这件事?”
艾德仁回道:“现在是你需要决定。”
夏罗未受伤的手抓了抓薄被,目光转向窗外,天色已经几乎完全黑了。静了几秒,他回道:“那我选择留在这里。”
艾德仁并未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带着链条的小方晶,放到对方手上:“你好好休息。”
夏罗知道这是输入魔力就会出现图案的方晶,原本岩鹰副团长卡加也给了他一个,还说遇到危险时砸了,可以制住周边的三五个敌人几秒,伺机逃跑。但他那个还没来得及用就被独狼收走了,现在这个,单从链子来看就不是他的。
艾德仁手指点住方晶,魔力驱动下,金色的佩萨校徽图案汇聚而成,而后散开,再聚拢成佩萨的校名——这是佩萨岛上最流行的商品之一。
他站了起来,笑道:“我走了。”
夏罗点点头,看着艾德仁点燃了室内的魔法灯,而后开门。两个战士模样的独狼佣兵正在门口,目光探究地在两个佩萨学生身上扫来扫去。他走出门外,关上门。
咚。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沉,撒弥尔的夜风吹来一阵阵寒意。
蓝袍法师走在长廊中。长廊里每盏灯相距甚远,灯和灯的中间地带时常异常昏暗。但独狼头子从旁边拐出来的时候,艾德仁还是准确地站定了。
男人笑道:“去看过他了?”
艾德仁沉默了两秒,说道:“把他送回矿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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