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时锦跳进池塘,旗袍不能穿了,手机也不能用了。
她跟陆嘉笙借了一身衣服,还给学妹打了个电话,说她最近有急事要办,项目那边拜托她多盯着点。
诶?
还有什么事来着?
时锦捧着小雷煮好的可乐姜茶,吹一口喝一口,直到把一碗姜茶喝见底,也没想起来要干嘛。
“怎么一直盯着我?”
陆嘉笙翻开本书,静静看着。
房间里除了他翻书的声音,就是时锦发出的很轻微的啜水声。
在时锦不在的那些日子,陆嘉笙习惯了寂静,可等她再度强势地闯进他单调的生活,他才发现原来这安静早已无法忍受。
时锦回过神,笑着说:“怕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所以,要好好地盯着。
陆嘉笙莞尔一笑,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又阴沉了下去。
残疾之后,他就再也没笑过。
无论是父亲的欲言又止,还是护工藏不住的同情,这些额外施加在他身上的感情都太沉重,沉重到坠平了他的唇角。
“这次,怎么找到我的?”
恋爱那几年,时锦和陆嘉笙几乎无话不谈。
他知道她错综复杂的身世,但还不知道她就是苏家流落在外的小女儿。
时锦语气轻快,反问:“这怎么能告诉阿生?就当是有贵人相助吧!”
陆嘉笙也不多问,就像中间错过的那叁年不曾存在,就像时锦的忽然出现不会有任何影响。
时锦穿着他的浅蓝色衬衫,笑容一如多年前明媚绚烂,可两个人都知道,很多事情已经改变,她和他没办法回到从前。
之后几天,时锦就住在陆嘉笙的隔壁。
手机刚修好寄回来,她拿着开机一看,差点没被消息铃声给震死。
大多是陆深和小蔡发来的,渺渺也问了她几句情况,还有一些是工作上的往来。
出乎时锦意料的是,苏导也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先是祝贺她的角色网络讨论反响热烈,客套了几句后,又问她有没有时间去她学生的剧组试个戏。
时锦开始头疼。
当演员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名正言顺留在陆深身边的借口,可留在陆深身边,也不过是她寂寞时的消遣。
电话声响。
“时姐?时姐!你可算接电话了!这几天陆总都快把我给问死了,我糊弄半天才糊弄过去。时姐,你到底人在哪儿啊?不会真出事了吧?”
这几天来,陆嘉笙的疏离与回避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满脑子想的除了阿生就是项目,真是没有一丝空闲留给旁人。
陆深和陆嘉笙,好比两轮月亮,一轮是天上的月亮,一轮是水中的月亮。
当你失去天上月,你可以深情地望向水中央,尽情地贪慕水中月的光芒。
可当你得到天上月,你又怎么还会看水中月一眼?
“小蔡,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蔡助理一头雾水的,只好按照时锦吩咐好的去做。
时锦走到庭院,做贼心虚似的,点开陆深的消息栏。
刚开始他还用半开玩笑的口气问她是不是跑了,当晚没有得到回复,第二天他又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他耐心等了两天,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她:
【你会回来吧?】
毕竟,那是她答应好的。
时锦回忆起上次见到的陆深,他的眼睛里似乎藏了些难以言说的东西。
她的心微微一动,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陆深,我们结束吧。】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
时锦的手跟被烫到一样,匆匆忙忙关机,不敢多看一眼。
“时小姐,今天没有黏着小陆先生嘛?”
雷雅妮正好要出门买食材,路过庭院的时候瞧见时锦,打趣问道。
“小雷,你笑话我。”
时锦笑容里有一点羞意,那不属于二十六岁的时锦,只是二十出头的她投射到现在的一抹残影。
小雷笑呵呵的,和时锦聊了两句家常,心情愉快地走了。
这位时小姐来了之后,小陆先生的脾气明显好了很多。当然,这不是说他原本脾气不好,可以前他总是死气沉沉的,不像现在,有时候看着时小姐,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
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小陆先生笑起来是很好看的。
小陆先生要求疗养院对时小姐的事严格保密,院长最初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哎呀,还真是苦命鸳鸯,小雷如是感慨。
时锦还不知道小雷为她编出的爱情故事掬一把热泪,她走进房间的时候,陆嘉笙仍然在看书。
“回来了?”
时锦丢开手机,应了一声。
“阿锦,你什么时候走?”
时锦顿了一下,走过去两指夹住书页,往上一拎,居高临下地问:“谁说我要走?”
没了书的遮挡,陆嘉笙的表情一览无余。他不是在赶她走,只是在说一件注定会发生的事。
而时锦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的这份笃定。
正如当年,他连商量一下都没有,就决定好就此退出她的世界。
陆嘉笙又笑起来,只是这一次,他不因开怀而笑,而是情不自禁地自怜起来。
叁年了,他以为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残疾的事实,但见时锦的第一眼,陆嘉笙想的却是,如果他的腿是健康的,那该有多好?
“我是废人。”
陆嘉笙还在笑,笑得凄怆,笑得叫人心疼,笑得时锦想让他不要再这么笑了。
“阿锦,叁年前我就和你讲过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现在我可以再和你讲一遍。我是一个再也站不起来的废人,我没办法给你幸福,我配不上你。”
当他温暖的手贴在她的脸上,时锦才意识到她已是泪流满面。
“随便什么人,都比我好。”
时锦终于明白,陆深和陆嘉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陆深永远不会说这么卑微的话,陆深也永远不会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
可是,陆嘉笙也曾挥斥方遒,意气风发。
“可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他打断了她的告白,直白地说:“阿锦,我没办法再做你的爱人。”
时锦想要去抱一抱他,陆嘉笙却轻轻地躲了过去。这个动作止住了她所有泪水,另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充斥在她的心头。
“没法再做我的爱人?”
陆嘉笙还以为她想开了,哪想到时锦下一刻就把手按在了他的阳具上。
“不试试,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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