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贺特助赶到医院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在手术室外睡得天昏地暗的两个人。
他的视线在宋朝朝搭在时锦肩头的手臂停留了一下,旋即向下完手术的医生走去。
“好,谢谢……”
嘈杂声吵醒了时锦。
她自然而然地从宋朝朝的怀抱中滑开,上前询问情况如何。贺特助有着超乎寻常的镇定,可神情中却有一点满不在乎。
“时小姐,请您放心,陆总他已经没事了。”
时锦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放松整个人都有些卸力,身子打了打晃。站到她身后的宋朝朝想要伸出手扶她一把,贺特助却快人一步,不着痕迹地给她搭了下手。
“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
贺特助问。
“小蔡去了还没回,我还不饿,我去看看他。”
时锦回答。
这一晚上又是洗胃又是催吐,陆深是折腾个够呛,但医生说他没事也确实没事,至少这脸色从吓人的青紫色变成了稍显正常的苍白。
时锦握着他的手,一半儿心疼,一半儿愧疚。
“阿生,对不起。”
病房外,宋朝朝听陆哥醒了就要往里冲,被贺特助一把拦住。他有一肚子的话来对付贺特助,但一见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知怎的有些心虚,鹌鹑似的一声不吭了。
现在是,二人世界。
“道什么歉?”
陆深原本是装病,这么折腾一遭,没病也成了有病,算起来还是自作自受。
“是我要你煮的,要怪也是怪我。”
明知她手艺不佳,还非得要她照顾。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照顾来照顾去,给照顾到医院里了吧。
只是个中曲折不好一一对她讲。
时锦又陪在陆深床边说了好久的话,医生说他问题不大,再观察一天就能出院,出院之后饮食清淡,注意休养。
“你那边拍戏怎么样了?”
时锦微微惊讶,她真没想到小陆总如此敬业,死里逃生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关心工作问题。
“过两天还有几场戏,拍完就能杀青。”
时锦望着陆深,欲言又止。陆深当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是没病都要装病叫她来疼的性格,等真生了病可不得好好利用利用。
他的眼睫卷翘欲飞,配上灰败的脸色,倒也有几分病美人的意思。
“姐姐,你好好拍戏,我这边有贺特助他们呢。”
时锦重重点头,双手抓着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小陆总放心,我肯定不会耽误工作的。”
说完,竟是要走。
陆深还想和她腻歪一会儿,没想到时锦无情得叫人心凉,他看着时锦远去的背影,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难受。就在她的脚跨出房门前一秒,小陆总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问:“你还真走啊?”
时锦背对着他,笑了一下,转过身的时候又是一脸严肃。
“小陆总还有什么事吗?”
陆深狐疑地看着时锦,有些拿不准她有没有看出来自己之前在装病。
他发现时锦演技确实很好,可他更希望这份演技放在剧组里,而不是放在他身上。
整天斗智斗勇的,多累。
“姐姐,我知道错了。”
最后,小陆总决定认输投降。
时锦小步踱了过来,居高临下地问他:“错哪了?”
陆深抱紧了被子,不情不愿地说:“我不该装病,不该博取你的同情,不该大半夜的非要你煮粥给我喝……”
时锦听着,表情没什么变化。陆深看她这样有点忐忑,怕她生气,嘟囔着说了句:“可这报应也来得太快了。”
终于,时锦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她抱住了他,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他目前来说很敏感的腹部,就像在拥抱一件举世罕见的奇珍。
“阿生,别再让我担心。”
之后几天,陆深回到酒店静养,手上的项目考察得也差不多了,和贺特助俩人直接在酒店里居家办公。
时锦嘛,回到剧组继续拍戏,把狐狸精和道士后面的感情戏都拍得差不多了,还剩那么一两场初遇的戏。
两个人一个在外面上班,一个在酒店里上班,白天几乎见不到人,等到晚上才能在床上多说几句话。
“今天还是不能做吗?”
小陆总眼巴巴地看着她,眼睛里的光看得人都快酥了。
可惜这些人里并不包括时锦。
时锦摊开剧本,在上面写写画画,一共没几句台词,她还写得密密麻麻的。
其实,苏导和陆深都说错了一件事。
她不是演技好,就算是有天赋,和她的表现比起来还是不够看。
她只是认真而已。
“医生说了,你得静养。”
剧烈运动,怎么行呢?
陆深咬咬牙,只恨自己作茧自缚。
这一天,时锦的戏结束得早,下午就回了酒店。
她刚出电梯,正准备回去休息,没想到听到这一层的大厅里传来宋朝朝具有标志性的声音。
“陆哥,你就没想过下个月渺渺姐回来了该怎么办?”
宋朝朝声音大些,陆深声音小些。
在时锦的位置上,她只能听到陆深口中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还跟她玩出真感情了?”
陆深沉默。
时锦的手扒在墙角,手指扣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传到心底还剩些微凉意。
见陆深没有回答,宋朝朝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陆哥,你和时锦还是早点断了!她不就是冲着你的钱,冲着你的资源来的吗?我看你对她也挺好,这几年够她赚了!”
陆深抿着唇,声音仍然不大,也许是那一瞬间的寂静,叫那几个字传到了时锦耳朵里。
“她不是。”
宋朝朝愕然,他以为陆深就是玩一玩,看他这样儿却有越陷越深的架势。
“好好好,就算她对你确实有几分真心……”
宋朝朝忽然想起那一天,他和时锦守在手术室外,她脸上难看的笑容和那句“赔你一条命”。
他心里好生不自在,可还是致力于劝分大业。
“可你真的要放弃喜欢那么多年的渺渺姐吗?”
后来的话,时锦没有再听。
她转身下了电梯,绕着碧蓝的湖水漫无目的地走着。
今天是工作日,游玩的人不算多,渐渐地,湖边只剩她一个人了。
时锦算了下时差,美国那边现在还是早上,而她习惯在这个时候早起晨跑。
电话拨通。
时锦唇角微勾,轻声问:
“姐,你是不是要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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