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暮抚了抚她的头顶,在她耳边低语,“快睡吧。”
他说完这话,放开南欢, 自己想向后退,却发现南欢轻轻攥着他的衣服。
南欢睁开眼, 到嘴边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心绪也乱糟糟的,只问了一句,“为什么?你嫌恶我吗?”
意识到可能发生什么的时候, 她心中有几分不愿和紧张, 但心知肚明这种事情迟早都会发生。
他放开她, 她心中本应该放松。
可是, 可是第一时间涌上来的是预想落空的惊慌失措和不安。
紧接着的各种各样难以控制的糟糕猜测, 对于宋暮的猜测, 对于他们未来的设想。她将问题统统归咎于自身,在设想中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自己,产生巨大的无助和耻辱感。
就像是一脚踏空,她预感到自己马上会重新回到那种危险而痛苦的处境里。
她试图让自己保持理智, 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但情绪很难完全控制住。
她抬眸看着他, 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很快积聚起水气。
宋暮心口一跳,“不。我怎么会嫌恶你。我有什么可嫌恶的?”
南欢眨了一下眼睛,一颗泪珠从眼角滚了下来,沿着眼尾落进鬓角。
“我名节已毁,开酒舍卖酒为生。但我,我不做皮肉生意。我这几年没做过那样的事情。”
京城跟酒业沾边的,无论是酒舍,还是酒坊,十间之中九间都要一同卖皮肉。
她并不觉得隔壁倡肆的那些姑娘有多低贱,她们大多都是苦命人,没得选被家人甚至丈夫卖进了倡肆,落进贱籍容易,想要脱籍却难如登天。
她泪眼盈盈的望着他,“我离开南府,算是一个自由身,却发现天地之大无处可容。我初时想开一间书坊,但书和纸比酒贵太多了。要人脉要门道要一大笔钱,我没那么多钱,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自甘下贱……”
一句一句的向他解释,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无措,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她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解释不对,但她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只能看着宋暮。
宋暮听着她说完所有话,沉默下来,伸出手怜惜的蜷缩手指,用指节轻轻擦去她面上的泪珠。
“我知道,”宋暮倾身上前抱住了她,“我没有嫌恶你。我不会嫌恶你。听我说,你是南欢,你是我的妻子。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做的都没有错。你当然不是他们口中什么自甘下贱。谁这样说你?你告诉我,别哭。对你说出这种话的人才是做错事的人。”
南欢仰头望着他,眼尾殷红,“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是自甘下贱想要去做那种事情的。我是实在寻不着他,但凡有一点其他的法子。我都不会这样做。你相信我。”
这几年南欢究竟过的如何,每日在做什么,身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恐怕没几个人会比宋暮更清楚。
宋暮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我相信你。”
南欢低下头,她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心头那种不安慢慢褪去,缓缓松了一口气。
“你要注意身体,今天胡大夫为你诊过脉,说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但药一天都不能停,你需要仔细的调养很久才能慢慢恢复健康。多休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快睡吧。”
这才是他没有碰她的原因,而不是因为嫌恶。
南欢闷闷的应了一声。
感受到怀中的人呼吸慢慢平稳,宋暮睁着眼睛却是睡不着了。
其实胡大夫说的不止这些,他说南欢现在的身体如果怀孕,很难留得住胎儿,就算侥幸怀到足月。
寻常女子生孩子都是走鬼门关,母体这般孱弱,真正到那会儿才是九死一生。
第二天南欢醒来时,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窗外日头已高,宋暮一早去北衙了。
梳洗好,吃完药膳,又是几大碗端上来的药汤和补汤。
南欢却瞧出不对来,“今天的药汤怎么少了?”
全安笑眯眯的回答,“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昨日胡大夫为您诊完脉,说您身体好了许多呢,还给您换了新方子。这量可不就减了。”
胡大夫昨日来了,她听宋暮晚上说了。
能少喝两碗药,倒是好事一件。
南欢没多说,熟练的端起药往下灌。
许是因为换了新的方子,这药喝下去,她便觉得困倦,一天都在床上歇着,到了下午睡醒,吃点东西喝了药便又困了。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她睡得沉,院子里伺候的人都不敢打扰,来去轻手轻脚。
睡得时间过久,便总是在黑暗中产生不断向下坠落的感觉。
万幸这种感觉常常会被关门声短暂的打断,她隐隐能够感觉到漆黑之中有什么东西包裹住她,缠绕着她的肩膀,腰身,像是靠在一片干燥温暖的云朵之中。
次日醒来,尽管床榻上总是空无一人,但南欢知道昨晚有另一个人与她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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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
男子坐在棋盘前,按下一白子,“你知道你方才走的这枚子意味着什么吗?”
对面的中年男人掌心中把玩着两枚黑子,垂眸看着棋盘沉思。
“为什么魏大人不敢下了?方才走那一步棋的时候,我以为魏大人已经料到眼下的境况。我是您亲自开蒙的,您应该十分了解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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