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一般是父母给孩子编的,或者……夫婿给妻子编。
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她腕子上不再有那条长命缕。
他开始仔细回忆了一番,最终确定,时间大概在魏玉回京之后。
曾经南欢腕子上束着的长命缕是魏玉亲手所编,从带上起便多年不曾离身,直到下定决心毁去那面镜子,撕毁那些画像,长命缕自是也剪断了。
看着那串佛珠,南欢的喉咙好像哽住了一口气。
她不希望自己的手腕上再多出任何东西,无论那玩意是长命缕还是别的什么。
她从太后的掌心中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一步,跪在了太后的膝前,“此物我不能收。请您收回懿旨。”
太后蹙眉,有几分不悦,“为何?”
气氛陷入凝滞,周围的宫女齐齐垂下头去。
这样的赏赐代表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看重,以往南欢不是没有在太后眼前待过,但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厚赏。
或许宋灵真的将她看做姐妹,但南欢始终清楚无论太后表现的对她有多喜爱,她自己的位置都不会改变。
她并不是太后的孙辈,只是一个借住的外臣之女。
因此她平日对待太后的一言一行都十分小心,这种小心让她拿捏好了进退不至于失度。
太后此刻的示好,与其说是赏她,不如说是在赏宋暮。
太后的赏赐从来都可不是轻易能拒的,尽管她并不想接受。
那就得想点别的办法了。
宋暮思索着怎么开口打这个圆场,话还未出口。
南欢眼眶微红,她抬头看了一眼太后,泪光在眼中打转,哽咽道:“太后为重,妾为贱。岂能以妾身的贱体独占这宝物,令您蒙受危险?”
太后眉宇舒展,被南欢的情绪感染,也双眼微红。
她想起那几年南欢生活在宫中的日子,她弯下腰扶起南欢,“好孩子,起来吧。哀家知道你一向是个孝顺的。”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南欢又应付了几句,将太后哄得眉开眼笑。
宋暮的目光落在南欢身上,眼底漫开一线柔和的笑意。
气氛重新变得缓和而轻松。
“前两日安南的郡守柳宣送来一对祥瑞两只苍鸟。承嘉,领阿欢也去瞧瞧,沾一沾祥瑞的福气。”
南欢这便清楚太后是有话想跟宋暮单独说了,她起身向两个人行了一礼,跟着承嘉离开。
长廊里挂着几个材质不同的鸟笼,人一进来,笼中的鸟听到声响就振翅鸣叫起来。
鸟鸣声此起彼伏,啼声颇为美妙。
多年没有进宫,此时回到这熟悉的地方,景致与鸟啼声都没什么太大改变。
两只有半人大的苍鸟被养在假山上,它们像是鸡一样在山石上行走,亮丽的羽毛在阳光下流转着华彩。
南欢站在走廊里,瞧着不远处的两只鸟“这样放着鸟会不会飞走?”
承嘉笑道:“这对鸟送来的时候还能飞,后来剪了几根羽毛就老实多了。您别看它们漂亮,但平日是要食肉的,凶着呢。站在这里看一看,您可千万别往里走。”
南欢笑着称赞,“不愧是祥瑞,这吉鸟非常漂亮。”
两个人交谈了几句,有小宫女来找承嘉。
南欢柔声道:“姑姑回去吧。我想多沾一点祥瑞的福气。”
承嘉,“好。娘娘有什么需要的,吩咐她们就是。”
她弯腰向南欢行了一礼,带着两个小宫女离开了,更多的宫女仍被留下来。
目送着承嘉姑姑离开,南欢找了个僻静阴凉的地方坐下。
王妃命服的衣服有些重,在这个时节又显得格外厚,更别提最厚的一层外袍下还有四五件衣裙,一套下来更是闷热。
她站一会儿就站不住了。
一个人坐着,她忍不住开始思索起太后和宋暮会聊什么。
在见他们之前,太后在见礼部尚书柳简,宋暮和太后要聊的事情会不会与柳简有关?
她的目光偏移到假山上的两只苍鸟身上,安南的郡守柳宣,前两日才送来的祥瑞,偏偏又是一对苍鸟。
太后不喜猫,喜鸟,年纪越大,就越笃信起了佛道鬼神之说。
又是祥瑞,又是苍鸟。
这祥瑞来的还真是又妙又巧。
南欢没坐太长时间,宋暮便跟太后聊完了,带她一起出宫去。
一坐进王府的马车,南欢就抬手解开了命服的外袍。
宋暮坐在马车里,看着南欢的动作一怔。
南欢拉开衣襟,一面脱衣服,一面在他身边坐下。
她的动作从容又自然,坐下时已经脱下了最厚的那件外袍,抱在怀中。
没有跟以往一样选择坐在对面,她这一次选择与他坐在同一侧。
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彼此身上都带着潮热的气息。
南欢的肩膀挨着他的肩膀,不留一点缝隙。
宋暮敏锐的察觉到南欢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改变。
他侧过头看向南欢。
南欢上身罩着一件稍薄一些的罗裳,她在宋暮的注视下有些僵硬,但还是强作镇定,做出一派自然的表情转过身将怀里的衣服递给他。
她向他提出请求,声音又轻又柔,“夫君,可以帮我拿一下这件衣服吗?抱着太热了。”
宋暮眼皮一跳,心口好像跟着也重重的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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