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圣人的亲生母亲,多谋性谨,听说圣人年轻时也曾亲自辅佐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如今年事已高,近些年来几乎不过问朝中事。
但圣人离京, 太后留守摄政,以太后的威望, 自然是无人置一词。
文州水患的消息, 宋暮这两日都忙于大婚与守着南欢,这会儿才是第一次听说。
他一听便觉出蹊跷,圣人前脚离京, 后脚水患的消息便送到京城, 时机竟然卡得这样巧妙。
提及政事, 便不能再当做祖孙寻常的闲聊。
宋暮正色道:“水患千里, 百姓不安居处, 恐盗贼横行。宜当速速调粮赈灾, 查清是否有奸臣做患于下。”
太后叹了口气,“老七你这孩子真是聪明。文州距京城不过数百里,哀家便是怕会生出大患,重现当年白月之祸。如今诸卫离京, 哀家一想到这事, 简直夜不能寐。”
所谓白月之祸, 便是前朝末年,某地闹饥荒,流民揭竿而起,以白月为旗,五道接连沦陷,兵锋直指国都,不过三月便连京城都丢了。
宋暮的目光坚毅,毫不犹豫道:“皇祖母不必忧心,若有兵祸,儿臣自当率领禁军赴汤蹈火护您周全。”
太后眉宇舒展,满意的颔首,“好,得了你这么一句话。哀家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宋暮声线沉稳,“皇祖母放心便是。”
太后转眼又笑道:“哀家想令人去文州赈灾,苦于无人。老七,文州大姓是柳氏一族,说来还算是与你有了姻亲,南欢的母族便是柳氏一族。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能称得上世家的,便是一地一郡的豪族大姓,土地纵横阡陌,族人成千上万。
更何况四姓十望这样的世家中也能称道的高门,不仅在一方有土地田庄,且族中专设族学,代代读书,多出名士,几乎是累世的公卿,彼此之间关系盘根错节。
文州说是柳氏一族的根本也不为过,从上至下皆为柳氏的子弟姻亲把持,就算派去与他们素无干系的流官也难说不会被重金贿赂。
赈灾二字说来简单,好似只要从其他州郡抽调钱粮与壮丁,广发救济,重修堤坝,重新清点流民的户口便足够。
但实际上要做却并不容易,高户多丁,常常私蓄奴仆几万乃至几十万,隐去户籍,诈逃税赋劳役。
恰逢天灾,更是再好不过的阴籍机会。
世家大可私下赈灾,以极低的钱粮,就将原本在户,需要为国家缴纳赋税,提供劳役,可以抽丁的百姓变成自家的私奴。
这派去的人一要确保赈灾的钱粮不会经过官吏层层过手用到流民身上所剩无几,二要查清水患之中真正受伤死亡的人有多少,使流民在水患褪去后各归其位,不至于成为高门大户的私奴,也不至于落草为寇,成为大患。
三来自然是要查清地方的小吏与官员是否在这一次水患中有失职之嫌。
办好了扬名立万,却会得罪柳氏一族,办不好,流民聚集为匪盗,酿成大患恐怕要诛九族。
这着实是个烫手的差事,也难怪朝中无人沾,让太后这样头疼。
“高户多丁,时逢水患,必定多有阴籍。此事需要一个至忠善断之人。”
宋暮话音微顿,“臣并无合适的人选。”
太后抚了抚额头,“罢了。此事哀家再想一想。万幸小阿欢终于醒了,也没白费这些天哀家为她操的心。承嘉,将哀家昨日备好的人参鹿茸拿来给王爷。”
宋暮回府时,不出意外看到了停在府门外的宋灵车驾。
全安带着人迎出来,“殿下,今日公主来了。”
“起来吧。”宋暮迈步跨过门槛,“宋灵人呢?”
全安笑道:“方才公主与王妃一道用过饭,这会儿正在聊天呢。奴才就没看过王妃笑得这么开心过。您现在去看一看王妃吗?”
宋暮,“沉月回来了吗?”
全安,“回来了,回来了。现在正在书房等着您呢。”
宋暮迈步往书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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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欢陪着宋灵说笑了一阵,便又到了喝药的时间,饮下药,困意翻涌上来,却还是强撑着陪宋灵说笑。
宋灵看出她的困倦,“你先好好休养两日,过上几日我接你出门好好逛一逛。咱们如今成了姑嫂,日后日子可是长着呢。不过宋暮他若是欺负你,你千万要跟我讲。”
南欢笑道:“好。”
宋灵却是仍有几分不放心,她看着南欢的表情,“宋暮这小子以前就爱欺负人,这次算他做了点人事。我看他是真心喜欢你。但成婚这事,若是只有一个人一厢情愿,难保他时间长了反生怨恨。”
她其实到现在都没想通南欢怎么会愿意嫁给宋暮。
两个人当初的关系有多紧张就不提了,就说南欢的性情之坚贞,世上无第二人出其左右。
按照她对南欢的了解,本来以为南欢发现魏玉另娶他人,就算心灰意冷也不会再嫁他人。
没想到她居然愿意嫁给宋暮。
当然不是说她对这桩婚事有什么意见,目前来看宋暮对南欢也称得上情真意切,可情真意切是最信不过的东西。
当初魏玉待南欢又何尝不是情真意切,她就怕时日一长,人心易变。
宋灵压低声音,“若有哪一日你想脱身。知会一声,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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