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匹皮毛无比光滑的骏马在众人的目光中拉着车匀速驶到了酒舍的门前,下来一个身着锦衣面白无须的男人。
几人见他衣着不凡都是一惊,料想这恐怕是位显贵,不料,他却弯腰恭恭敬敬的掀开车帘。
自马车中下来的人面貌英俊,眉眼却透着些许桀骜不驯,身材高挑挺拔,一袭浓紫圆领长袍,腰束玉带,端端立在那里一身威仪,令人不敢直视。
他缓步上前,扣响了酒舍禁闭的大门。
倡肆的老妈妈壮着胆子挂起一脸市侩巴结的笑,开口道:“郎君,你敲不开的。她家已经关店数日了。若是打酒,不如来我们这里?”
即使倡肆有白日不开门迎客的规矩,她也顾不得了。
若是她房中姑娘能有一个讨得这位大爷的欢心,难道还用愁富贵吗?
男人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反倒是跟在他身后那面白无须的男子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那一眼之中的轻鄙与警告使老妈妈挂在脸上的笑变得僵硬,涌到嘴边的话也不敢说出口了。
她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能够轻易开口冒犯的存在,惹怒他们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大门从内打开,王凤珠见到门外的沉月十分惊喜,“大人是来接我家小姐的吗?”
男人点头,“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三姑娘呢?”
王凤珠让开路,“快请进。小姐见到您一定会开心。”
卧房的窗户禁闭,还以粗布挡住了光线。
明明是白日,房内却昏暗得如同黑夜,弥漫着一股苦涩得让人喘不上来气的药味。
宋暮发觉这里跟他上一次来时已大有不同,见到榻上之人更是一惊。
原本他以为她安心休养几日,身体会好一些。
不料短短数日,南欢已消瘦憔悴得让人忧心。
南欢昏睡得多,觉却越来越浅,一点响动就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那双死寂的眼在看清床边之人时骤然亮了起来,“殿下。”
那一瞬,她话中的欢喜之意,让宋暮生出些许错觉,不由得扯动嘴角。
只是他面上的笑容还未展开,她便殷切的问道:“你可是来接我去见魏玉的?”
一句话将他那点错觉全搅碎,让他尤为清醒。
宋暮唇边的笑慢慢化作苦笑,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失言。”
南欢手撑着床榻艰难的坐起来,面上终于多出一抹笑容,“多谢殿下仗义相助。”
王凤珠赶忙上前搀住她。
南欢拍了拍王凤珠的胳膊,欢欣的催促道:“奶娘,快帮我把那件梅红云锦的襦裙拿出来。我得好好打扮一下。”
宋暮瞧着王凤珠翻箱倒柜拿出来的那件旧裙子,气怒涌上心头,却只能强压着说道:“这个季节穿这样的裙子还太早。”
清明前后,仍是春天,还未入夏。
本来京中风就大,她穿这样的裙子如何能抵得住寒风?
南欢一怔,她向着屋门外的绿树看了一眼,“早吗?”
王凤珠低声劝道:“小姐,这个样式早已过时了。”
南欢无措的攥紧了身上的素衣。
“好看。”
南欢抬眸看来,宋暮望着她的眼睛说道:“这裙子很好看。”
第七章
南欢听到他肯定这条裙子是好看的,眉眼不禁多出几分笑意,一直笼罩在她面容上的哀愁也散去不少。
自从听到能见魏玉起,她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多出许多生机勃勃。
南欢起身将他推出门,“劳烦殿下等我梳妆。”
王凤珠劝阻不成,也只能帮她换上衣裙,拉去窗户上的粗布,为她捧来铜镜。
春光一寸寸投在菱镜上,昏黄之中映出面目。
南欢望着镜中映出的人,手指一寸寸抚过苍白的眉眼,有几分懊恼,“奶娘,我是不是……咳咳……病的太憔悴了?”
王凤珠替她梳理着长发,手上利落的盘出精巧发式,“没有的事情。小姐什么时候都是京中最好看的姑娘。若小姐怕面色不好,多用点胭脂也不碍事。”
南欢蹙着眉心,“可我没有胭脂。”
这几年她不着新衣,懒梳妆,妆匣空空。
“这有何难。”宋暮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你且等着。”
胭脂润红面颊,唇脂点红朱唇,一点点遮去病色。
南欢对镜照新妆,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迈步走出暗室,她脚步轻快,提着裙子在宋暮面前转了一圈,仰头笑着问他,“如何?”
春光正好,一阵风卷着粉白的花瓣落在她的身上。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面上,抬手为她轻轻摘去发间的花瓣,竟有几分温柔的意味。
院中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不少人,春风吹在肩头,外面的温度比她预料中更低些。
南欢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感觉到众人投来的目光,她已有许久没有这般盛装打扮,此刻心中竟是惴惴不安起来。
宋暮展开臂弯中搭着的金银丝樱桃红织锦披帛,围在她的肩上,那双素来舞刀弄枪的大手,细致的替她整理好披帛。
“三姑娘,今天你很漂亮。”
南欢心中一定,面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
登上马车,宋暮向她递来一顶早已备好的帷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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