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自己别的儿子,周大娘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只叹了口气:“果真是人亲不如财亲。我自己亲生的儿子呢,这会儿倒这样了。”
“罢了,娘,等到王爷王妃回来,到时候他们定然会发现租子的事儿,到那时候,再求朱干妈在他们面前旁敲侧击说上几句好话,就算不能回到王府,若能被放松一些,许我们管个庄子,也好过这会儿。”周四安慰着周大娘,周大娘也长叹一声,舒舒服服地过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没想到,临到要死,会遇到这些事情。
因此周四时刻让人探着,听到宋三最后报上去的租子数目,周四都吓了一跳,他胆子果真大,竟然瞒下了六千两。不过这胆子越大,对周四来说越有好处,现在周四等着的,就是上面发现这件事,然后对宋三追查,那时再由朱嬷嬷说出自己家平常的好处来,也好让琼竹夫妻原谅自家。
无奈日子一天天过去,听说琼竹夫妻已经回来了,琼竹也正式接掌了王府事务了,然而还是风平浪静的,并没有什么变化,眼看着秋天都要过完,宋三还在那好好地继续收着租子。周四更加坐不住,自己的媳妇已经威胁自己,如果再想不出法子,就要带上儿女们回娘家去,横竖娘家也是富家,总比现在这样好。而且自己的儿女怎么能和庄上那些人结亲?
周四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安抚媳妇,也要再来打听,于是周四又进城了,不过这回,周四直接进的是朱嬷嬷家。
和周家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不一样,朱嬷嬷在琼竹掌管王府之后,日子更加好过起来,琼竹夫妻对老王妃这边还是尊重的,那作为老王妃身边的贴心人,朱嬷嬷这里也更加得了脸面。周四来的时候,朱嬷嬷正在那算着这个月的柴米银子,就听到小丫鬟在那说周四来了。
朱嬷嬷晓得周四是来探听消息的,有意不让他进来吧,可是周大娘当初对朱嬷嬷也算有恩,于是朱嬷嬷吩咐小丫头让周四进来。周四走进堂屋,就见朱嬷嬷在那算账,于是周四上前叫了声干娘,眼往账本上一扫就对朱嬷嬷道:“干娘在算柴米银子?”
“这不是老王妃看重我,非让我算,不然的话,我还不愿意做这些呢!”朱嬷嬷说了这么一句,才看着周四道:“你来,我也晓得为的什么,可是王妃这会儿怀着身子,虽说太妃说了让她掌管王府,可是一般的事儿,都不敢送到她面前,担心惊扰了她。更别说是你家的事儿。”
“干娘的意思,我晓得的,可是那收租子,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小事儿。况且王府年年的出入是有一定的,这眼看又要添丁,到时候奶娘啊,服侍的人啊,都又要添加,若是这进项反而少了,难道还要堂堂一个亲王府,寅吃卯粮不成?”
周四的话让朱嬷嬷伸手搔了搔头发,才对周四道:“我也晓得你的意思,然而这些事情,急不得的。总也要一两年吧。”
一两年?周四被朱嬷嬷这话吓了一跳,一两年的话,自己家更是吵的不安生了。于是周四牙一咬,对朱嬷嬷道:“干娘的意思我晓得,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下人,什么事儿都要主人做主,自然不能着忙。只是干娘您也晓得,我娘自从这件事后,就病了。乡下也没有个好大夫,纵有好的请了来,那人参燕窝,我们也吃不起。我娘这些日子瘦的可怜,和我说,唯一的愿望,就是我们能重回王府。干娘,我娘也不能睁着眼睛走啊。”
朱嬷嬷是晓得周大娘生病的,实话说这种得用的管家娘子,被这样赶出去,生病才是平常的,不生病才是奇怪的。因此朱嬷嬷沉吟一下就道:“我也不瞒你,这些话我也瞧瞧和王妃身边人说过,无奈王妃身边人虽知道了,也告诉了王妃,王妃却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的。”
这话让周四心中越发发凉,也只有站起身告辞,朱嬷嬷又虚留了留,见周四执意要走,朱嬷嬷也就让小丫头包了一包碎人参给周四带回去,说让周四给周大娘熬水喝。周四失魂落魄地离开朱嬷嬷家,刚走出门,就见前面来了一个人,周四这会儿也不想去和人打招呼,低头匆匆走了。
来的人不少别人,正是顾嬷嬷,她原本是来寻朱嬷嬷问句话的,这会儿见周四从朱嬷嬷家出来,顾嬷嬷不由停下脚步,仔细看起来。直到周四的背影消失,顾嬷嬷这才拍响朱嬷嬷家的门。小丫头过来开门,看见是顾嬷嬷急忙叫声顾大娘,又对里面道:“婶子,这会儿是顾大娘来了。”
小丫头话说完才看见朱嬷嬷从堂屋里迎出来:“哎呀我的顾姐姐,你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往我们这边来?”
“没有要紧的事儿是不是就不能来你这里?”顾嬷嬷问了一句,也就跟朱嬷嬷走进屋里。朱嬷嬷亲自给顾嬷嬷倒茶:“要是随便一句别的话,自然是你在府里就寻我来了,这特地往我这里来,自然是要紧的话,我猜的对不对?”
“你猜的对极了!不过原本我想问的是另一句话,这会儿想着问的,却是刚刚从你家走的人呢。”顾嬷嬷话锋一转就对朱嬷嬷。
朱嬷嬷哦了一声就笑了:“那个,你也晓得,当初我们也是叫干娘干儿子的,他们家虽被赶出去,但这情分还在,人家既然上门来,难道我还要把人空手赶走?”
这话不对呢,顾嬷嬷只是笑着瞧朱嬷嬷,朱嬷嬷的神色微微一变就坐在顾嬷嬷身边:“我和你说实话吧,周大娘只怕要死了,她儿子因此来求我,说想想看能不能设法回王府,好让他娘走的安心。你说,这样的话,怎能答应?”
周大娘要死了?顾嬷嬷的神色也变了:“我记得原先她身子还很硬朗。”
“是很硬朗,可是遇到这么大的事情,怎能不病,况且她那几个大儿子也不孝,不肯把她接去照顾。”朱嬷嬷自然要添上些话语,说完了朱嬷嬷才捏一下顾嬷嬷的手:“我也晓得周家犯了这么大的错,是不能去求太妃原谅了。可是你我都是做下人的,虽说我们平常也斗一斗,争一争,可为的都是大家好过,而不是你死我活的。能拉一把,为何不能拉一把?况且周家的人,做事的确要能干多了,别的不说,就说租子,年年他们家收上来的,都比别人家要及时更多。”
朱嬷嬷在那滔滔不绝地说着,顾嬷嬷却只是低头喝茶,等朱嬷嬷说完,顾嬷嬷才把茶杯放下:“你这话说得也对,然而我们做下人的,要改换门庭,也不能就这样被主人抓住。”
“顾姐姐……”朱嬷嬷还想再劝劝顾嬷嬷,顾嬷嬷已经站起身:“这会儿也晚了,我还要赶着进去,想必你也要再进去,我们就一起进去吧。只是朱姐姐,有些话,我们还是不能说。”看来劝顾嬷嬷是不成了,朱嬷嬷也叹了口气,收拾收拾,就和顾嬷嬷一起进府。
两人进了府,自然是各自分开往各自主人那去。顾嬷嬷走进琼竹屋内的时候,正好听到程嬷嬷在那对琼竹报账,不过就是些家常账目,报完了程嬷嬷就对琼竹道:“今年虽说还有几个月,但账房那边已经把一些账目关过来了,今年的开销虽没有去年大,但今年剩下的银子不多。”
“为什么不多?”琼竹懒懒地问了一句,程嬷嬷看见顾嬷嬷走进,迟疑一下才道:“因着今年年时不好,所以租子没有往年那么多,比往年少了足足三成。”
三成那么多?琼竹坐起身,岚月急忙上前给琼竹盖上小毛毯,顾嬷嬷也走进屋里,想听听琼竹怎么说。
“今年年时有那么不好吗?”琼竹问出话,但不是对程嬷嬷,而是对顾嬷嬷,顾嬷嬷一时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琼竹道:“王妃,我们也是陪着王妃,六月中才回到藩地的。”
“我晓得,不过我曾记得,你说过租子的事情。”琼竹说了这句就对程嬷嬷道:“你去把往年租子的数目都让账房给我查一下,有哪几年特别多或者特别少的。”程嬷嬷急忙应是,顾嬷嬷给琼竹递了碗茶:“王妃不是说,有些事儿要慢慢的吗?”
“我们回来都快四个月了,有些事儿,也该办了。”琼竹接过茶淡淡地说了一句,接着琼竹就把茶碗放下,伸手抚摸肚皮:“他似乎在踢我,你们看到没有?”
“这必定是个小王子,只有小王子,才会踢的这么早。”顾嬷嬷的话让琼竹微笑,她的手往腹部上按的更重一些,不管是小王子还是小郡主,但愿你要好好成长。
程嬷嬷第二天中午才把历年租子的数目给拿过来,其中也有两年特别少的,不过那是有记载的,逢上了大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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