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顷伸手摩挲妻子的下巴,琼竹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他:“怎么,还不累?”
“累,可也心中欢喜,你定了哪天走?”
“陛下准了我们明日进宫谢恩,然后再谢过姑父姑母,再略应酬一下,四五天就可以动身了。免得耽搁了,路上热,那就受罪了。”琼竹的话让罗顷点头:“果真娶了媳妇就是好,都安排妥了。”
“这会儿才晓得啊?”琼竹的话让罗顷又笑了,凑在琼竹耳边要说什么,琼竹就把他的脸往一边推去:“一股酒味,都不许和我说话了。我要睡了。”
说着琼竹身子往后一倒,裹紧了被子,罗顷原本以为妻子只是说玩笑话,谁知竟传来妻子轻微的鼾声,真的沉沉睡去。怎么觉得妻子比自己还累?罗顷用手摸着下巴,叫来岚月,晓得琼竹今儿差不多睡了一天,怎么这会儿还这么困?罗顷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岚月很快笑着道:“许是王妃这些日子因为这些事情太劳累了,没有歇好,这会儿事情都了了,王妃感到疲劳也是平常的。”
说的也是,罗顷也打了个哈欠,把靴一脱,自己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进宫去给帝后谢恩,这次召见就和原先几次不一样,皇帝是很正式地召见罗顷,罗顷行礼后,皇帝也温言询问了几句,戴内侍就来禀告酒宴已经备好,罗顷谢过皇帝,也就在众人的陪侍下领过了酒宴,这才请内侍往后宫去请琼竹一起出来。
琼竹拜见皇后和罗顷拜见皇帝的程序也差不多,一样的行礼,温言询问,接着就是赐下宴席,领过宴席后琼竹又回到殿中向皇后谢恩。
皇后和琼竹才说了几句话,外面内侍就传进了,说楚王要告退了,请王妃一起出去。
“本还想多留你说几句话,不过你夫君就已经在那等着,倒不好留了。”皇后含笑对琼竹道,琼竹急忙站起身:“妾多谢娘娘,以后妾进宫的机会长有,若……”
“你也不要用这样的话哄我。”皇后对琼竹微笑,这笑容中却带有几丝伤感。藩王进京的机会虽有,但并不多,而皇后已经快要六十了,也许下一次,琼竹进京来时,拜见的皇后,就不是这位了。时光太快了,琼竹不知怎的心中想起这句话,但当着皇后不敢生出忧伤来,只又拜了几拜,也就跟着内侍宫人出去。
这一次,内侍宫人们对琼竹就客气许多了,有一个内侍还笑着到:“藩王妃们入宫的也不少,然而却少见像您这样得娘娘青眼的。”
“人和人的缘法,真是难以说。”另一个宫女也恭敬地对琼竹说,琼竹将要走到后宫和前朝的分界之处,不由回头望向后宫,宫殿还是那样巍峨,那样的红墙仿佛一直延绵到天边一样。天下第一家的居所,这样富丽堂皇让人向往,可是天下第一家,却也有许多不能被人说出来的心事。
琼竹收回眼,自己和丈夫,绝不会像太妃和老楚王一样,也不会像皇帝和皇后一样。琼竹对自己有信心,对丈夫也很有信心。
罗顷和琼竹此后几天,又往永安长公主府上拜过,永安长公主府上那天特地开了酒席,请了京城的几位公主驸马过来作陪,也算是个小小家宴。
永安长公主握住琼竹的手:“藩地比起京城,对你们来说,反而要舒服的多,我虽舍不得你,也晓得要让你们回去,不然太妃在那巴巴盼着。”
“几句这样喜欢楚王妃,那顶要告诉楚王知道,楚王妃身后,还有您这样一位撑腰的,让楚王不许欺负王妃。”另一位长公主笑着凑趣。永安长公主瞪她一眼:“你这话说得也实在,我原本想着,索性收个干女儿吧,可是做我的女儿也没有什么好处,况且她已经是楚王妃了,是这里数的着的人了,倒不好收了。”
众人大笑,琼竹也笑着道:“能得姑母怜爱,是侄媳的福分,等回到了藩地,有什么好的,侄媳也定会吩咐人给姑母送来。”
“听听,听听,姐姐,你这回不亏,这虽没收做女儿,这孝敬是少不了你的。”众人再次大笑,热闹过了,酒席散了,罗顷和琼竹的行装已经收拾好了,择了五月初十离开京城。这一回要离开,就是用楚王的仪仗,一路之上驿站会小心侍奉。
和来时的情形完全不一样,但罗顷想起这来时和归路,不由对琼竹感慨:“经过了这一回,我才晓得,这世间的事儿,太难说了。”
“你也不用在这发感慨,等回到藩地,只怕还有不少事情呢。”琼竹温柔地提醒罗顷,罗顷当然晓得回到藩地还有什么事情等着自己,经过了这一回,纵然有太妃在那坐镇,难免有人会暗地里生事,虽处置了周家,可是周家在这王府之中,还是有不少亲故,到时候只怕……
罗顷轻叹一声,琼竹握住罗顷的手,罗顷觉得自己从琼竹握住的手中传来一阵热流,能让自己勇敢面对,再不担忧。
从京城到藩地,快马要十来天,而动用仪仗走的就要慢些,足足到了六月中,罗顷才看见了熟悉的地方。
屈指算来,已经一年多了,罗顷看着车中的琼竹,琼竹有些慵懒地躺在车上,出了京城几天之后,琼竹就越发觉得不舒服,请了太医来瞧,得出的结论让罗顷很欢喜,琼竹有喜了,虽然有喜的日子还浅,不过就是一个多月,但罗顷无端端地想起琼竹说过的,孩子会生在楚王府,这回赶回去,不就是能生在楚王府了?
“是不是到了,你看我做什么?”琼竹自从查出有喜,别的也就罢了,就是没有力气,好在亲王仪仗里的车又宽又大,再垫上厚厚的褥子,放上几个引枕,并没有那么不舒服。
“是啊,你听到没有,外面有鼓乐声音?”罗顷的话并没引起琼竹的反应,她只是按了下头:“不想听,很吵。”
亲王回到藩地,从进入藩地的那一刻起,就是鼓乐相迎,处处张灯结彩,藩地上的官员都要出迎。这会儿罗顷听到琼竹这话,伸手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琼竹抬眼看见丈夫的表情,伸手扯住他的袖子:“好了,我晓得你也很欢喜呢,这会儿不过是我头疼罢了,等回到王府,再好好歇歇,就不会了。”
“我没有失望,只是在想,你刚有喜就这样不舒服,那总还要再等好几个月,那到时怎么办?”
罗顷的话听的琼竹又横了他一眼:“这会儿你也不用说这些,等进到王府就好。”两人在车里面说话,前来迎接的人已经跪了一地,罗顷夫妇也不用下来,只用让随行的王府属官去请众人起来就好,然后众人这才簇拥着罗顷的仪仗,浩浩荡荡地进了城门。
这一路都是张灯结彩,还有人家在门口点了香,罗顷在车上掀起车帘,看着外面,觉得这地方从没有像这会儿看起来那么亲切。而妻子,已经有喜了,自己也将成为父亲,已经承继王位,自己的人生,从此就不一样了。
仪仗到了王府,又是一群人等在王府门口,看见仪仗过来,跪地相迎,太妃和次妃并没出来,按照规矩,次妃要到太妃所居的庭院等候,等着罗顷夫妻到来之后,先去拜见她们,然后罗顷夫妻才又需要换上礼服,来银安殿升座,接受正式的叩拜,之后才会是酒宴。
次妃从生下罗顷那天起,就在盼望着这天,换上礼服后不停地问朱嬷嬷,自己的打扮如何,是不是还算庄重?
“次妃,您都已经问了好几遍了。”朱嬷嬷也晓得次妃心中在想什么,但还是笑着提醒。
“从生下顷儿到今天,这么久了,我总算盼到这一天了。”次妃伸手摸上自己的脸,突然次妃放下手,对朱嬷嬷道:“这两天你也听到了,那边已经对她换了称呼,都称她为太妃,那我呢?”
罗顷正式成为楚王,前楚王的妃子们,当然也要跟着升级。朱嬷嬷是晓得次妃想得到的,是老王妃的称呼,这算是一个折中,虽不是朝廷正式封下的太妃,但王妃之上加了个老字,也比有些王府称呼为老次妃要好一些。
但是朱嬷嬷不敢轻易说出,毕竟太妃的脾气朱嬷嬷是晓得的,至于琼竹?那位也不是好惹的,而罗顷对次妃这位生母,尊重是会有的,但要真的按礼仪?
朱嬷嬷没有回答,次妃已经把手放下:“我晓得了,你们就是不敢说一句,也不敢答应。我肚子里面出来的孩子,到时候,我和他说。”
话没说完,太妃那边已经来人了:“太妃请您过去,说已经有人报,王爷的仪仗已经来到府门口了。”
这就是自己儿子要立即进府了,自己也能等到儿子了,次妃站起身,再往镜子上看了一眼,这才带人往太妃那边去。太妃还是惯常的打扮,看见次妃身着礼服,太妃唇边露出一抹笑:“次妃很想念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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