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红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知道天已经完全黑了,岚月带着小丫鬟出来把檐下的灯笼给点上,又听见顾嬷嬷在那招呼人去厨房要碗面来,说王妃醒了,赶紧吃点东西垫垫。周遭的人来来去去,但所有人都像没有看到欣红一样。
自己是不是就要跪死在这里?欣红觉得膝盖越来越疼,疼的入骨。只是茫然地看着檐下的灯笼,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
“嬷嬷,欣红晕过去了。”岚月凑在顾嬷嬷耳边轻声说,顾嬷嬷的眉皱一下,刚要吩咐岚月,琼竹却已经抬头:“欣红,欣红怎么了?怎么会晕过去?”
岚月的神色立即变了,不知道该怎么和琼竹说,顾嬷嬷笑着上前:“王妃,是这么一回事,欣朱那丫头,心也太大了,竟想爬了王爷的床,因为您和王爷都醉了,怕打扰你们,就先把欣朱给关起来了,至于欣红?这丫头和欣朱那么好,怎么会什么都不晓得呢?小的也没说什么重话,她就跪在哪儿了,您睡着,谁也不敢让她起来。谁知这丫头身子骨不好,这才跪了不到一个时辰呢,就晕过去了。”
说话时候,顾嬷嬷一直看着琼竹的神色,琼竹的眼帘微微垂下,轻声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这事儿是欣朱做的,欣红跪下时候你就该要她起来,如常服侍,不然……”琼竹的话停下,看了顾嬷嬷一眼,接着微微一笑:“嬷嬷必定是嫌我太心慈手软了,这种事儿就不能开先例。”
“小的怎么敢嫌弃王妃您心慈手软?”顾嬷嬷急忙笑道,接着顾嬷嬷话锋一转:“不过这会儿和原先不一样了,世子已经正式成为王爷,等回到王府,这想讨好王爷的人,可比原先要多的多,不说别人,单东平郡王那里,就……”
东平郡王?琼竹用手按下额头:“这会儿还没到王府呢,欣朱的事儿,明早再说,欣红你们就拿些伤药给她,明儿要她养一天。”
顾嬷嬷急忙应是,岚月已经去寻伤药了,顾嬷嬷接过伤药时候还赞了一句:“王妃真是体贴,有这样好的王妃,就该好好服侍才是,哪能想那些有的没的?”琼竹晓得顾嬷嬷这是顺口说的,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又一笑就歇下了。
岚月急忙扶琼竹睡下,但还是忍不住道:“王妃,顾嬷嬷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况且您这会儿还没身孕,若等有了身孕的时候,只怕就会有更多事儿了。”
“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不要去想。”琼竹抱住被子闭上眼,想要进入梦乡,岚月见琼竹这样,也只叹了一声,横竖自己这个做丫鬟的,尽到责任就好。
欣红醒来时候,是在自己房内,一个小丫鬟站在她床边看着她,看见欣红醒过来,小丫鬟高兴极了:“欣红姐姐,你醒了?”
欣红没有说话,环顾这间屋子,这间屋子也住了有一段时间了,欣红认得每一样家具,晓得每一处布置,屋子很狭小,可是这会儿欣红却觉得屋子透着一股寒意。虽说顾嬷嬷说这件事不关自己的事儿,可是王妃那里,谁知道王妃会不会杀一儆百?把自己也连着一起赶出去?
毕竟做王妃的人,少有心慈手软的。欣红觉得,自己真该晕过去,不再醒来就好。
“欣红姐姐,你要不要喝茶?”小丫鬟见欣红又闭上眼,给欣红倒了杯茶,放在她手边,这会儿,就是龙肝凤髓也不想吃。欣红疲惫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门帘被掀起,顾嬷嬷走进来,小丫鬟乖巧地叫了声嬷嬷,顾嬷嬷示意小丫鬟走出去,这才坐在床边对欣红道:“这是王妃命我给你拿来的伤药。”
欣红瞧着顾嬷嬷手上拿着的白玉小瓶,一时不晓得这个消息,到底是好还是坏?
“我已经问过王妃了,王妃说,让你明儿在房里好好地养一天,后日再上去服侍。欣红,我们王妃性情宽厚,这是她的好处,可是你们不能把她的好处就当成了你们放肆的理由。”顾嬷嬷见欣红面色,就晓得欣红在想什么,冷哼了一声。
这个意思,就是自己还是可以在这待着?欣红听出顾嬷嬷的话外之音,有些惊讶地抬头。顾嬷嬷翻了个白眼:“欣朱这件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不过是因为我们王妃不追究罢了,你就好好地待着,不要再想什么别的。”
“奴婢,奴婢……”欣红这会儿是真的大喜过望,要下床给顾嬷嬷磕头,顾嬷嬷拦住她:“这件事和我没多少关系,都是王妃的意思。你以后啊,就忠心地服侍我们王妃。”
“是,是!”欣红接过顾嬷嬷塞过来的小瓶,这会儿才感到浑身一松,看着顾嬷嬷离开,欣红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件事,对自己来说是有惊无险地过了,只是不晓得欣朱?欣红往外望去,被赶出王府,交还父母,这和平常的出宫嫁人是两个概念,不知道欣朱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
愿赌服输,欣朱的那句话又在欣红耳边响起,欣红拉起裙子,把瓶里的药洒在自己膝盖上,这药的确不错,洒上去后一阵清凉传来,明儿能养一天呢,就不能去送欣朱了,欣红叹了口气,到了现在,也只有先保住自己了。
罗顷这场大醉,要到了日上三竿才真正醒来,梳洗完换了衣衫,罗顷问过琼竹,晓得她在上房早就醒了,这会儿正在用膳。罗顷就笑眯眯地往上房去,看见罗顷走进来,琼竹也不起身,只啐了他一口:“你昨晚自己喝多了,差点闯祸了,你知道吗?”
闯祸?罗顷不由摇头:“我闯什么祸了?王妃不能提醒我一声?”
“王爷,昨晚有丫鬟趁服侍您的时候,想……”虽说这是顾嬷嬷的职责,可是说出这些,顾嬷嬷也觉得微有脸红,迟疑一下又停了。
罗顷仔细回忆,锁着的眉头松开了:“你们昨晚吵了一阵,就是这事?这种事情,也算不上稀奇,把人赶出去,交给她爹娘带回去就是。”
顾嬷嬷应了一声,又道:“这要赶,也有好几样赶法。”
有一种赶法是连身上好衣衫都剥了,只留贴身衣衫赶出去,这是比打板子的羞辱还要厉害,告诉众人她做了极大的错事,让后来者不敢效仿。
“王妃呢?”罗顷看着琼竹,琼竹已经放下筷子:“不过一件小事,我们心稍微慈悲些,就能让人过的好些。我的主意,是把她爹娘寻来,赏十两银子,合着她动用过的那些东西一起出去。顾嬷嬷说,还赏银子,瞧着就像王妃可欺一样。”
难怪顾嬷嬷还要再说一遍,合着原因在这啊!罗顷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照王妃说的去做吧。”
“王爷!”顾嬷嬷十分不满地喊了一声,罗顷已经笑着道:“我懂王妃的心,也晓得王妃的意思,得饶人处且绕人。”
“可是王爷,若有人……”顾嬷嬷想起陈若雁,若不是罗顷对陈若雁心慈手软,也不会让陈若雁此后再能搬弄唇舌,险些闹成一场大风波。
“我晓得。顾嬷嬷,你先去办这件事吧。”琼竹的声音响起,顾嬷嬷也只有咽下自己想要说的话,低头后退出去。
“王爷!”琼竹轻声唤着罗顷,罗顷已经抬头看着琼竹:“我晓得你的意思,你是王妃,若连管理王府都只能用雷霆手段才能让人信服,那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说,你懂我!”琼竹见丈夫不用自己多解释,也对丈夫微笑。
罗顷伸手抱了妻子一下,接着放开:“既然晓得我懂你,那你还和我解释什么?”
“因为我以为,”琼竹想说出自己心中的话,可是话到了口边,又被咽回去。
罗顷微笑:“你以为我成了王爷,还会和原先不同吗?我是罗顷,是你的夫君,这才是最要紧的,至于是世子也好,王爷也好,甚至可能是什么平民也好,我都是你的,都是你的。”这
话听着真好听,琼竹刚要在说话就听到岚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话中十分激动:“王爷、王妃,宫中来人传旨了。”
这道旨意,和平常的旨意也不一样,琼竹夫妻需要穿上大礼服,还要摆了香案,在宗正府的正厅接旨。
琼竹夫妻到达正厅的时候,厅上已经布置停当,服侍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看见琼竹夫妻走进,宗正对罗顷拱手:“恭喜恭喜!”
罗顷还礼下去,前来宣旨的,自然不是宫内的内侍,而是礼部尚书和翰林院掌院,二人今日是天使,也只有这样的配置,才算配得上罗顷的宗室亲王身份。
礼部尚书是正使,见罗顷出来,就拿起手中圣旨,高声道:“楚王世子罗顷听旨!”
罗顷夫妻急忙跪下,礼部尚书把长长的圣旨宣读完毕,最后就是罗顷从今日起,正式成为了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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