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往上,拼命地往上,如此才能得到这样的享受。可是琼竹偶尔也在想,为了这样泼天的荣华富贵,就要这样做吗?琼竹还没想出今晚吃什么呢?就听到外面传来岚月欢喜的声音:“世子妃,世子来了。”
世子?他怎么这会儿来了,琼竹的眉微皱,真没兴趣去应酬他,就见罗顷走进屋内,瞧见琼竹还是家常装束,坐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罗顷的眉不由一挑,上前笑着道:“你这会儿在想什么?”
“在想晚饭吃什么。”琼竹没想到罗顷会问自己,张口就把实话说出,罗顷倒笑了:“晚饭吃什么,这也值得去想吗?”
“为什么不这样想,难道你不知道,民以食为天?”琼竹的反问让罗顷的眉微微一皱:“那好,你想什么吃,你告诉我呢。”
“世子晚饭想要吃些什么?”岚月已经笑着开口问,罗顷的眉这下是真的皱紧了:“我怎么晓得晚饭要吃什么呢?横竖都是那几样,都吃腻了,这一到冬天,除了白菜就是萝卜,偶尔有把新蒜,都已经是稀奇物了。这做来做去的,不是烤羊肉就是炒羊肉,要不就是羊肉汤,换了猪肉来,也一样的做法。哎,吃的人都是腻的,让他们拌个凉菜吧,不是拌萝卜就是白菜心。你倒说说,还有什么想吃的。”
琼竹原本不放在心上,听到罗顷这些抱怨,琼竹倒摇头微笑:“瞧瞧,这才是纨绔呢,连羊肉猪肉都嫌不好吃了。要知道别说民间那些没饭吃的人家,有几个银子的,一顿能吃上块肉都稀奇了。”
还有这种事?罗顷虽也上过学,老师也是这地面上最好的,不过朝廷的规矩,这些藩王世子们,只要风花雪月,专精吃喝玩乐就好,那些经世济才,都不会教的。因此罗顷从生下来懂事到现在,每天一睁眼就是精于吃喝玩乐,此刻听到琼竹这话,倒觉得有些新鲜了,对琼竹道:“那他们没有吃穿,他们要吃什么?”
“吃……”琼竹的话刚说出一个字就咽下去,王嬷嬷在那一年中,可是叮嘱了琼竹无数次,这王妃呢,要说好做也好做,只要老老实实不惹事就能保住永远的荣华富贵,要说难做呢,也有些难,朝廷的制度规矩在那,这要万一生出个能干的儿子,想造反,这可是万万不能的。
做王妃的,就是要千万教导儿子不要去想那些为国为民的事儿,只要好好地享受荣华富贵就可。若真想传名于后,编个书做个曲都好。
这样的话,可是千万不能在罗顷面前说出的。偏生罗顷又在那问:“你说啊,到底吃的什么?”
琼竹收起思绪,对罗顷道:“自然吃的和你吃的不同。你是享福的,他们是受苦的。不要去问了。岚月,你让他们用大白菜炒个羊肉,再把那猪肉,连皮带肉都白煮了,再烤一烤,必要烤的皮子很香,别的小菜再配上几样就可以了。”
岚月应是离去,罗顷却瞧着琼竹,一脸若有所思,琼竹故意道:“你这会儿瞧着我做什么?”
“没做什么?我就在想,你方才欲言又止的,到底是什么?”罗顷突然正经起来,琼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那徘徊起来。罗顷突然笑了:“其实,我懂的。”
“你懂什么?”琼竹下意识问出。
罗顷的神色有些悲伤:“我懂,我懂身为世子,只要我不闯祸,不对,只要我不去努力,就能一辈子平平安安,至于纨绔也好,怎么也好,都没有关系。”琼竹的心不由徒地一跳,接着琼竹叹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罗顷长叹一声:“你方才要和我说的,是不是民间疾苦?”
琼竹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罗顷已经自嘲地笑了:“你瞧,我是楚王世子,我从小就这样金尊玉贵地生活着,我面前永远只会有笑脸,不会有悲伤。可是我知道,这不是本来的样子,但我无能为力,我所能看到的,只有王府这片天。”
说着罗顷指着外面:“你瞧,王府那么大,可就像个牢笼,关住了你我。”
“你……”琼竹的心这会儿跳的更厉害了,看着罗顷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罗顷面上的正色消失,只剩下一点嬉皮笑脸:“好了,我说的话,都是逗你的,我这一生,从生下来就在享福,怎么会去受苦呢?”
这转变太快,琼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听罗顷伸手拍下桌子,高喊道:“拿酒来,今日这话,该饮一杯。”
“世子,您……”琼竹晓得作为妻子,这会儿该劝罗顷不要饮酒,可是话到嘴边,琼竹却说不出来。罗顷已经笑了:“难得今儿高兴,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不那么高兴的。虽然我享尽了荣华富贵,想要的都不用开口,就有人送到我面前,到后来,我都不晓得,我该要的是什么,我又能要什么?”
在这世间,比求而不得更感无力的,竟然是不知道自己该要什么,看似什么都不缺,可是却又觉得样样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罗顷话中的悲伤,琼竹听出来了,琼竹想安慰他,可是又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而且这安慰,竟还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为什么?”琼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罗顷疑惑地看着琼竹,琼竹也觉得自己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于是琼竹继续道:“我问的是,为什么你要和我说这样的话。”
“你是我的妻子啊,是和别人不一样的。”罗顷的话是这样理所应当的,琼竹反而笑了:“要是当初王妃选出的是另一个,或者干脆就是陈若雁,你还会这样吗?”
罗顷被问住,接着琼竹自嘲一笑:“所以,你要的,只是一个世子妃,不管她是谁。”
说着琼竹就喊来人,顾嬷嬷走进,琼竹对顾嬷嬷道:“我有些头痛,晚饭不要吃了,你们服侍世子用饭吧。”
说完不等顾嬷嬷她们发表任何看法,琼竹就站起身,走到里屋,蹬掉了鞋,妆容都没卸就往床上一躺,用被子盖住脸。顾嬷嬷掀起帘子瞧见,走到床边道:“世子妃,我也不晓得世子方才和世子妃说话时候,又是哪句话得罪了世子妃,可是这个世上,只有做妻子的让着做丈夫的,没有反过来的理。世子妃等到气生过的,还是起来服侍世子用晚饭吧。”
琼竹把被子掀开一个角,看着顾嬷嬷,顾嬷嬷见琼竹面色平静,但这平静之中,却隐约能看出一点悲伤来,顾嬷嬷刚想再劝,就听到琼竹轻声道:“我没有生世子的气,我生的是我自己的气。”
生自己的气?顾嬷嬷这会儿更是摸不着头脑,琼竹再次叹气,方才等着罗顷答案的时候,琼竹承认,有那么一瞬间,琼竹有点动心了,是对罗顷动心,而不是对面前的世子动心,可惜啊可惜,他的答案没有错,然而这答案,却不是琼竹想要的。
罗顷站在帘子边,听着里屋传来的声音,可是除了顾嬷嬷的话,并没听到琼竹的回答。罗顷自己也有些心乱如麻,为什么直觉琼竹气的,不是自己?罗顷还在那想呢,就见顾嬷嬷从里面走出,罗顷迎上前还没开口问,顾嬷嬷就斟酌着对罗顷道:“世子,今儿世子妃或许是心里不舒服,您别往心里去。”
“顾嬷嬷!”罗顷猛地想到什么,可又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于是罗顷叫了顾嬷嬷一声却没有继续问下去,顾嬷嬷啊了一声看向罗顷:“世子有何吩咐?”
“顾嬷嬷,你们这些人,忠心的到底是世子,还是我!”罗顷的问话让顾嬷嬷糊涂了:“世子今儿是怎么了?您是世子,世子也是您,这原本就不可分开的。”
“若有一天,我不是世子了呢?”罗顷很想问个清楚明白,顾嬷嬷的唇张了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很明显罗顷不愿意放过她,于是顾嬷嬷斟酌了下才道:“世子说笑了,王爷只有您一个儿子,怎么会您不是世子呢。”
明白了,罗顷突然笑出声,现在自己是真的明白了。王爷,王府,世子,她们拜的,永远只是自己的身份。虽说,自己的身份是与生俱来,可若真有那么一天,那么没人会对自己再忠心了。如同琼竹方才的话,你问的,究竟是世子妃,还是我。
世子妃和方琼竹,原本就是两个身份啊!罗顷抬头往帘子内再望了一眼,顾嬷嬷觉得这两人今天都怪怪的,可是顾嬷嬷不敢再多问一句,只是对罗顷道:“世子,晚饭已经好了,您看要不要传?”
“传,当然要传!而且还要有酒,今儿我想通了许多事,自然要喝酒。”罗顷高声说着,顾嬷嬷连声应是,罗顷说完就对顾嬷嬷又道:“再让厨房给你们世子妃做碗燕窝粥来,不吃晚饭可怎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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