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娘垂眸,看着石臼中的梅花瓣,想起这几日她从别处听到的传闻,不知该不该对华玉明说。
“燕娘有话想说,便直说。总这样吞吞吐吐,怪让人好奇的。”
“奴婢听说了一些关于摄政王的事。都是些陈年旧事,姑娘想听奴婢便讲,若不想听,也无妨,都是些小事情。”
华玉甚感兴趣:“我更要听了,燕娘快说!”
燕娘支支吾吾半晌才小声道:“摄政王与皇后有旧情!”
此话如惊雷在华玉耳旁炸开。
......怎么可能呢?
华玉静默片刻:“或许是旁人乱说的,当不得真。”
燕娘道:“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皇后娘家是王太师府,王夫人是原忠勇侯次女,与摄政王的母亲是亲姐妹。二人幼年时,曾结成娃娃亲,只待成人后便可成亲......”
华玉疑惑道:“那皇后怎会入宫?”
“这就牵扯到当年废太子一案。”
华玉倒杯茶放在燕娘手边,示意她接着说。燕娘咕咚喝完热茶,继续道:“咱们是小地方来的。盛京城的事,许多都不知晓,原来摄政王的父亲曾是武帝时的太子,后来因为谋逆被处全家流放。当时摄政王还是少年郎,与王家的婚事自然不了了之!”
“既然是太子,为何会谋逆?”
燕娘道:“奴婢怎会知道这些!”
燕娘接着先前的话继续:“摄政王回京之前,王家已经将女儿送入宫中,如此两人便错过了!可谁知,皇后与皇上的感情并不和睦,一年见一次面也是有的,真真是相敬如冰!起初皇后在宫中并不好过,虽有王家倚靠,可不得皇宠,上头又有太后压着,日子难些。自摄政王入盛京,把持朝政后,再没人敢轻视她,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但凡摄政王有的,都是成箱成箱地送入凤鸣宫......”
华玉知道这些。
皇后宫中的物件,没有差的,尽是各地珍宝。前世里,后宫的人再怎么闹,皆不敢闹在皇后面前,都是因为她背后有摄政王这座大山。
“奴婢先前也不知道。那日去厨房取食,听厨娘说起来,皇后日日在宫中做糕点送去慈恩殿,慈恩殿竟也收了。还有人瞧见,皇后与摄政王一同在梅园赏梅,也就只有皇后,可以随意出入梅园,换作其他人,早被摄政王处置了......”
“年少情起,一往而深!摄政王年近而立,身边却无任何妻我,不是为了皇后又是谁?”
华玉的脑袋乱成了一团麻。
若真是这样说起来,那么前世,摄政王登基,会再娶王家女为后吗?破镜难圆,姻缘却可再续!
二人正在说话间,却听院内传来笑声。燕娘打帘去看,见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双环。双环拎着食盒,进屋便道:“好清幽的地方,孟娘子居此再合适不过了!”
华玉道:“双环姑娘怎么来了?”
双环将描金食盒掀开,拿出里面用白瓷盛着的桂花糖蒸栗子糕,甜香满溢。她道:“皇后娘娘近日身体可算是好些了,她在闺阁中便擅厨艺,如今住在宫中,反倒不好施展,正巧前几日摄政王送了许多新鲜板栗,娘娘手痒,做了许多。吩咐奴婢给宫里的娘娘都尝尝呢。”
“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双环笑而不语。去看坐在桌上的华玉。华玉今日穿着水仙红对襟袄,粉白裙子。发髻简单挽着,堆几朵纱花。杏眼雪腮,琼鼻朱唇,水灵灵似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
“鲜少见孟娘子穿的这样鲜艳活泼,到底还年轻,这样穿正好看,那日见你满身素衣,也不打眼,”双环笑嘻嘻瞅着华玉道:“孟娘子这样瞧着,像极了一个人,娘子猜是谁?”
华玉正咬了一小口栗子糕,桂花糖沾在她唇边,满口甜腻,她拿帕子掩住嘴。咽下去。抬眼不解地望着双环,眼睫快快地眨动几下,越发灵动活泼。
“我猜不出,双环姑娘告诉我吧。”
“......像我们娘娘呢!”
双环又嬉笑几句。道一句还要去别宫里送糕点,便离开了。华玉将栗子糕给了燕娘,她则坐在镜台前,细细端详里面的人。
真的像吗?
......
每逢初九日,各宫娘娘都要去太后的寿喜宫听大师讲经。大师穿紫地金绣佛像袈裟,合掌而坐。口中讲述《金刚经》,太后端坐一侧,凝神听着。皇后则位在左侧下首,其余嫔妃依次站立。
华玉站在嫔妃末端。檀瑾宁后宫妃子并不多,是以,哪怕她站在最后,仍然居于屋内。
她垂眼站立。
佛音空灵环绕耳侧,她的思绪随之飘扬。似乎看到前世她死后,满宫皆是缟素,女人的哭声此起彼伏。为什么哭?她不得而知。她只觉得眼前是一台台棺材抬入皇陵,最前方是金丝楠木棺,盛放龙体。华玉似乎没有看见属于她的,到哪里去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华玉骤然回神。哭声不再,而是佛音袅袅。
华玉站直身子,往前望去。
皇后端坐,穿一身华服,头带凤簪。她眉眼半阖,琼鼻小嘴,仔细端详,确实与华玉有几分相似。华玉微怔,再一细看,却见皇后的小袄上,绣着梅花。不仅如此,下裙裙边亦装饰连绵不辍的梅花纹。
华玉垂眼,不再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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