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灯火明亮,老百姓们都纷纷出来观望,为这场盛事喝彩。
翡意和花苗一人跟在花轿一边,翡意忍不住叽叽喳喳地说道:“小姐,外面好多的人呢,想来都是想看小姐的。只不过太子殿下还没见到小姐呢,他们却是万万都看不见的。”
这时夜幕已经垂了下来,外面的天空呈现出浓浓的青灰色,天边的霞光也逐渐淡了去,取而代之的是天幕中明亮的星辰点缀,还有半轮浅月光。
红灯笼红得妖艳,像极了一个个女人身上穿的肚兜儿。
仪仗队每走一段路,便会吹一阵唢呐。有宫人高高举着华盖,闻人笑的花轿便行走在那华盖之下。
后来,不知到了什么地方。闻人笑正坐在轿子里闭幕养神,忽然外面响起了嘈杂的声音,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还不等闻人笑开口询问,花轿就重重地顿在了地面上,使劲晃了两晃。
随之有人惊惶地大声喊道:“刺客——有刺客——”
这一定是老天爷给她开的一个玩笑。哈、哈哈……这怎么可能,这样的事情也会被她遇上?她是踩了狗屎吗运气这么好……
刚这样一想时,连花苗和翡意都惊慌大叫了起来。两边是围观的群众,闻人笑掀开窗帘一看,外面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擦!还真是有刺客!她这出嫁才一走出家门,就遭人行刺是为什么?想以此打击太子?妈的想打击太子也用不着拿她开刀吧!
除了仪仗队,随行前来的还有一队配备精良的侍卫。此刻已经跟刺客打了起来,刀剑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群众恐慌,往四面八方疯狂逃窜。就连仪仗队,也完全乱了秩序。
花轿摇摇晃晃,闻人笑在里面被撞得颠三倒四,犹听翡意在外面吼道:“保护好小姐!快保护好小姐!”
可是后来好像事态正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闻人笑听不到翡意和花苗的叫喊了,她只能听得到外面人的惨叫。
闻人笑虽然惊惶,却也努力地使自己淡定下来,什么都没想就从花轿里钻了出来。
火红的嫁衣在花轿的椽把上挂住了,稍稍用力便嘶啦一声,被划破了去。闻人笑头上的凤冠既厚又重,她抬手就一把扯了去,四下观望,大声喊道:“翡意!花苗!”
她也终于看清了那些个刺客,身上穿着黑衣裳,脸上蒙着面。她不讨厌穿黑衣服的,可眼下,这些黑却让她觉得刺眼。
街上围观的群众们,跑得稍微慢了一步的,都伴随着一声惨叫而倒地,入目之处全是一片血污。
闻人笑哪里见过这等情形。她睁大了眼,看着原本热闹喧哗的大街,一下子变得无比死寂,地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她张了张口,还来不及说话,便弯腰狂吐了出来。
面色被涨得绯红,额上青筋凸起。恨不能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一并吐出。
闻人笑扶着花轿,都直不起腰。
因为仪仗队太过声势浩大,这个时候反而碍手碍脚。侍卫被黑衣刺客缠得根本脱不开身,又怕误伤他人畏首畏尾反受限制。
而这时,黑衣刺客发现了她,有两名刺客转头就朝她走来,手里的刀沾着人血,汇聚成一道一道的细流,缓缓淌下。那刀刃摩擦着地面,发出嘶哑的声音,像是恶魔向她锁魂的锁链声。
闻人笑直了直身体,往后退。这时,先前被吓晕的翡意和花苗又被惊醒了过来,见这满目疮痍,恨不能又被吓晕过去。
可是她们不能。
翡意翻地就爬起来,一把将花苗拽起,俩丫鬟同样是害怕得瑟瑟发抖,却忠心地护在了闻人笑的面前。
闻人笑见她们没事,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
翡意见黑衣人朝她们一步步走来,不由壮着胆子哆嗦地叫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今天是太子殿下大喜,这是太子妃,你们敢乱来,太子、太子饶不了你们的!”
听了翡意的话,当时闻人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三个字:没用的。
这些杀手敢拦下宫里的仪仗队,敢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就说明他们就是冲着她——太子妃——来的。
翡意的话非但没能使他们停下脚步,反而越发放肆。丫头吓坏了,眼里全是泪水,颤声问:“小姐,我、我们应该怎么办……”
闻人笑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她把翡意和花苗两人往边上推开,听得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道:“快逃吧。”
闻人笑身后握着花轿的椽木,使劲扳了扳,丝毫扳不动,又看看四周,也根本没有任何防身的武器。她除了叫花苗和翡意赶快跑,还能有什么办法。对方是冲着她来的,两丫头若是跑得够快,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翡意却是个死性子,一旦认定了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尽管害怕,却十分坚定地摇头:“不……奴婢不会离开小姐的……奴婢绝对不允许他们伤害小姐……”
两名刺客上前来,翡意当即拔下发间钗子,死死地攥在手心里,然后以在刺客主动出击之前,一声大吼,不管不顾地就朝前冲去。
她要保护小姐,侯爷交代的。她绝对不能让这些人伤害小姐!
“翡意!”闻人笑拉她都拉不住,眼睁睁看着她蛮横执拗地往前冲。闻人笑喊得撕心裂肺,可翡意置若罔闻。
翡意仿佛看不见刺客手中握着的染血的刀。
“翡意——”
她身子那么娇小。可是为什么,那么娇小的身子里会滋生出那般无妄无畏的勇气。她坚强得让闻人笑觉得可怕。
闻人笑继而也拔腿就冲了出去,瞠大的眼里,噙着一片清亮的泪。
不,不要……
刺客怎会对一个丫鬟手下留情。当翡意冲到前边时,还来不及把手中的钗子往刺客的身上扎去,刺客便扬手抬剑,只见寒光一闪,哗啦一下。
生生从翡意的身上划过。
闻人笑吼得声嘶力竭:“翡意——翡意——”
“小姐……”翡意站在那里,背对着闻人笑,留给闻人笑一抹柔柔弱弱的背影。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回应一声。
后来,她软哒哒地倒在了地上,和地上躺着的所有人一样,没声没息。
闻人笑那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在那一刻停止了。安静得可怕。
随之,花苗也哭着冲了过去,被刺客给轻易钳住,大手扼着花苗的脖子,随时随地都能扭死她,她艰难地出声:“小姐……你快跑……”
闻人笑连站也站不稳,一举跪倒在地。身上的嫁衣,就好像翡意身上流淌出来的血一样。她猩红着双眸,平日里作威作福,不成想,如今连一个丫鬟她都保护不住,而她还要靠小丫鬟来奋勇地挡在她前面。
就在那刺客要对花苗下手时,闻人笑双手死死抠着地面,掐断了指夹,喉间囫囵溢出一声哽咽:“你们放了她,我随你们处置……你们要的不就是我的命么,她是无辜的……”
那头侍卫见被刺客钻了空子,不顾一切地打了过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太子妃。更有侍卫刚开始见势不对就扭头去搬了救兵。
此刻救兵已然在路上,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雄浑的马蹄声。
刺客的时间并不多,那个抓住花苗的刺客看了看手里的小丫鬟,又看了看闻人笑。
闻人笑眼里闪烁着彻骨恨意,又道:“你也听见了,机会只有这一次。她若死了,我发誓我钦国侯府,上天入地,也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最终,那行刺客奋力抵挡杀过来的侍卫。小花苗被丢弃在了一旁,闻人笑只见眼前黑影一晃,自己的身体一轻,人就跟着浑浑噩噩了起来,像拎小鸡一样被人拎在了手里。
随着刺客头目喝了一声:“撤!”闻人笑睁眼之间,见自己双脚临空,脚下掠过一排排屋舍的浮华光影。
夜风吹起她的裙角,她像是一团照亮黑暗的明火。
可是她自己尚处于黑暗之中,又有谁来照亮她呢。
闻人笑脑子里一片空白,她闭眼之间全是翡意倒下的身影和她身上流出来的血液。溢出眼眶的眼泪,尚且是温热的,一落下去,就一滴滴地凉透了。
谢郁……
她想起了谢郁……
这本是一场举世瞩目的婚礼,她嫁给他,做他的太子妃。
到最后,竟是这么一个结局。
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她更希望他能够出现。故事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男主人公总能在女主人公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英雄救美就是一个最美好的开始。
他为什么没有来?他为什么没出现?他为什么没有帮她救下翡意?
为什么,她嫁给他,他却没有来娶她?
妆湿了,也花了。
闻人笑不知道自己被带去了什么地方,反正与之前的闹市大相径庭。入目之下,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和潮湿。
这京都里,穿行于偏街的都是一条条曲折迂回的小巷,数不胜数。一行黑衣人带着她穿梭于其中一条,走到巷子的尽头,一脚踹开了一个废弃园子的破旧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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