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唠叨着一边去找可以治肚子疼的药油。
许戈还以为她在见到爸爸时会把手掌握成拳头状,拳头一下一下捶打在他身上,哭着嚎叫着,要是那天他真的去找那个人了,而没有让她看到他在和杂货店老板聊天看电视的话,也许她就不会那么急的想去找那个人。
因为着急了她才想也没想的上了那辆车,平常她心眼多着呢。
可当看到爸爸那双满是灰尘的鞋子时,紧紧握住的拳头松开了,松开的手打开鞋柜的门,找出爸爸的拖鞋,把拖鞋整整齐齐的摆在他面前。
重男轻女的五金店老板讶异极了:今天怎么这么乖?
站起来狠狠的盯他一眼。
许戈想,她之所以没有在梅姨怀里哭,没有和爸爸撒气也许是因为那个人,许戈想,等那个人回来了,她肯定会把所有的气都撒在那个人身上,咬、踢、捶打,指责。
都是因为你,你要是那天听我的话,乖乖和我回家,就不会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许戈想,在说这些话时她一定是泣不成声的。
可,等到那个人回来时,眼睛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忙着追逐那个人的身影,他换好鞋了,他回房间放书包了。
之后眼睛穿透那扇房间门:
他脱下浅灰色的学校制服换上褐色运动轻便外套,从书包拿出部分书放在经常会用到的书籍归类那格,把他早上离开时因为匆忙弄乱的书整理好。
从书桌的小收纳柜里拿出便利贴,在便利贴上注明今晚要复习的功课,便利贴贴在小黑板上,细细检查一遍之后确信没有漏掉,看了一眼钟表,晚餐时间到了。
打开门
闭上眼睛,一切都像是她脑子里所掌握的那样,她听到开门声。
转过身去,从他房间通向厨房走道空间比较窄小,他的肩膀擦着她的肩膀,要是在平常许戈非得逮住这个机会。
让她的手指假装无意间擦到他的手指,可这会儿在两只手眼看就要碰在一起时,许戈的手迅速背到背后去,以此来避开两只手的触碰。
她呆站在那里,一直到从厨房那里传来梅姨的声音小戈,不吃饭吗?
这个晚上,许戈对着窗外发呆了一整夜,关于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许戈心里是隐隐约约知道的。
只是,她不愿意去想明白而已。
四人车位的面包车驶出垂直街道,光四面八方而来,脸朝着日光的所在,闭上眼睛,昨晚一夜没睡这会她的眼睛有些疲惫了,想休息了。
想休息的还有身体,想让身体在某个地方长眠着。
许戈有自己心里理想的休息场所,沿着约旦河西岸一直行走着,然后会遇见不少橄榄树山,或大或小连成一片。
等到她脚走累了,她就会找一颗橄榄树,背靠在橄榄树下闭上眼睛,几个日出日落之后人们也许就会发现她,如果运气不好的话也许是几十个日出日落人们才会发现到她,到那时她的身体应该被天上的鹰啄成一个马蜂窝了。
这里的人们坚信,象征着和平的橄榄树是圣洁之物,它可以洗清灵魂的污垢。
那段下坡路之后拐了个弯,许戈就看到车队筑起的长龙,以军又在主要车道上设置路障了。
从车队的长度看这次的抽查严密程度应该是史无前例的。
关于以色列将修建隔离墙来减少巴勒斯坦恐怖分子在以色列境内发动袭击在四月来临时,随着国外几个施工队入驻耶路撒冷而仿佛成为一种定局,一切看起来就好像是等着施工日期了。
其实,老城区随处可见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或站在路边聊天,或在土耳其人开的茶馆喝茶聊生意经。
空地上,巴勒斯坦的孩子会把足球传给以色列孩子,以色列孩子进球之后第一个拥抱的是把球传给他的巴勒斯坦孩子。
耳边传来的是若干巴勒斯坦青年拿着本国国旗大声抗议,不时夹渣着以巴隔离墙这个的字眼。
以巴隔离墙也是最近在老城区被密集提起的新生词汇,这个词汇也总是让许戈想起了那冰冷的手术仪器。
这个新生词汇也让老城区的每天晚上都响起枪声,随着冲突升级,以军把大量的装甲车开进了老城区。
终于轮到他们的面包车接受抽检,今天负责抽检的军官和爸爸认识,抽查大约也就延续短短数分钟左右。
爸爸空出一只手伸出车窗和那位军官做出改天一起喝一杯的手势,还没有等爸爸把手伸回,枪声响起了。
许戈眼睁睁看着以军士兵朝着刚刚和他争论的年轻男人开枪射击,子弹射向年轻男人的膝盖。
那一刻,许戈仿佛听见金属器和膝盖骨发生碰撞的刺耳声响。
闭上眼睛转过身来,头靠在那个人肩膀上。
面包车经过几轮颠簸之后回归了平稳,她的头依然搁在他肩膀上,也许只是一会儿时间,也许已经过去很久。
他手指轻轻触了触她鬓角的头发,动作有些笨拙。
从紧闭的眼角渗透出来的泪水滴落在他肩膀上,小小的心灵有了淡淡的惆怅。
这个肩膀有一天会变宽,也许某一天会有另外一名女孩子的头颅靠在这个肩膀上,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沿着记忆找到那个叫做许戈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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