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日头火辣,烧得人心慌。
黄灿灿的庄稼焉着脑袋耷拉个没样儿,连人都是被这毒辣的日光晒得没精打采。
正值七月,酷暑当头。王老黑站在凉棚下跟个哈巴狗似的喘气,沙哑着嗓子喊道:“贵妃娘娘重病,若有奇人能救得娘娘,陛下必有重赏。”
这话说得王老黑都觉得底气不足,不过大抵还是给这要人命的热天给闹得。
大楚的贵妃娘娘前几个月生了场重病,急得皇帝拜访了天下名医都查不出娘娘是何病症。后来还是请了京城郊外的佛禅寺的大师前来一观才说是被妖邪缠了身。
皇帝大惊,现在这世道虽然妖魔横行已不是什么罕见事儿了,但是这都欺负到了皇家头上了,未免也太过嚣张了些。
佛禅寺的大师治不得,敲了几声木鱼后道了声阿弥陀佛后言:“此为妖祸,我等道行不够,实在有心无力为陛下分忧。”
人话:这事儿真办不得,您另请高明罢。
妖魔鬼怪,世间做乱的四种邪崇。其中以鬼为最低,妖行其次,怪排第二,为首是魔。
前人没啥取名的艺术,就按照老一辈的说法叫了个除妖师,反正只要杀得是妖魔鬼怪,都能算作是除妖师。
几百年前 这世道还没这么乱,天下道佛异人频出,各个除妖师都是镇拿邪崇,以一敌百的人物。人间也得此安生,太平度日。
可是六十年前,魔者滋生频频,而道佛中鼎鼎有名的除妖师们又相继陨落,于是这世道又开始乱起来了。
现在这有本事的道士不下山,有能耐的和尚不出庙,也就剩下些坑蒙拐骗的老江湖还在扮着除妖师了。
王老黑讨了份叫皇榜的生计儿,每天在城门口的凉棚里对着进城的人吆喝,一个月叁钱银子,若是有人揭了皇榜,那就是十两银子,若是这人治好了贵妃娘娘,那就是一百两银子!
这可是个油水活儿,还是王老黑找了不少关系才杀出重围换来的美差。就是每天得从早喊到晚,这大热天的下来,嗓子得冒出火来。
平日里的中午头子,王老黑喊着喊着都得就着蝉鸣和鸟叫睡了过去。
不过今日,王老黑倒是没睡着,就是遇到了个怪人儿......
或者说两个?
那是个穿着松松垮垮肮脏白道袍的年轻道姑,扎着个早已没型的发髻,右手还牵着条银链子,那链子挺长,一直延伸到了数米外一个俊朗的白衣公子的脖子上。
那看似寻常的道姑打了个哈欠,擦了一把额间的汗珠道:“这皇榜我揭了,先来个冰镇西瓜当定金,贫道就去看看那皇帝老儿的小妾是被哪路神仙看上了。”
这话要是给旁人听去怕不是下一秒就被拿下杀头斩立决了。可是在这世道,比起皇家的威严,寻常老百姓更惧怕的是一些通晓法术的道人和尚,对鬼神之说的敬畏早已远远高于了皇权。
守城的两个官兵都是相视一眼,震惊之后向前拱手问道:“敢问,道姑可是清玄观了痴道姑。”
清玄观,了痴。哪个名号拿出去都是能震动世间除妖师们的大名。当然,最为出名的还得属她这银链,也是一眼就能辨识出此女的标志。
“正是贫道,童叟无欺,假一赔十。”了痴咧开嘴一笑,露出一口黄苞米似的大牙道:“长途跋涉,麻烦两位官爷给我准备间上房,再来一个冰镇大西瓜。”
衣衫褴褛的了痴牵着那默不作声的俊俏公子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她一手捧着一片西瓜大快朵颐,一边对着身旁点头哈腰地官服男子道:“谢大人,别这么急嘛。反正贵妃娘娘的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让我歇息两天再去啊。”
谢大人满头大汗,这几个月为了贵妃的病,皇帝废寝忘食茶饭不思,他们做臣子的讲些大话是说为君父担忧,说难听的,现在外面旱灾严重,民不聊生,各地已隐隐约约起义之势,皇帝若是再不理政,恐怕大楚危矣。
了痴心知这当官的也难做人,于是把手里西瓜啃了个干净,没有公德地一甩路边,砸了也被大太阳晒得有气无力的野狗头上,一拽链子差点没把后面的公子哥摔个踉跄道:“走吧,进宫。”
这进宫的马车上谢大人和了痴坐着喝茶,而那被栓了链子的俊俏公子都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身后小跑着,看得谢大人是两股战战地问道:“那东西是?”
“魔主修南绍,五年前把我清玄观没了门的魔头。”了痴懒洋洋地抿了口茶,吧唧了下嘴蹙眉道:“有点苦,不好喝。”
这倒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前五年时妖魔大举进攻宛城外青山上清玄观,死伤惨重,整个清玄观惨遭灭门,唯有道观里最小的师妹了痴幸存,还得了一魔头为奴。
只是谢大人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魔主。
谢大人瞬间感觉裆部有些湿意,战战兢兢地问道:“这不会出事吧?”
谢大人也是隐隐听讲道士中有养鬼人,但是还没听说过拴着个魔头满天下乱跑的。
鬼妖怪魔,以魔为首,一魔可乱城,十魔可屠城。而群魔乱舞,却又以魔主马首是瞻。
这姑奶奶是带着个能灭世的主儿在身边当狗啊!
平民进宫面圣前,总是不免得在净身房里沐浴更衣,纵然是超脱世俗的道士道姑也不能免俗。
了痴嫌着一群前呼后拥的侍女麻烦,于是只留下了那名为修南绍的魔头和一个叫青儿的宫女伺候。
大大咧咧的年轻道姑脱了破破烂烂的外罩,舒服地钻进了装满热水的木桶里,调笑着对着那俊俏公子道:
“要不要一起洗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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