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到了婆家,殷勤很快就打电话告诉了妈妈。她现在几乎会每天同妈妈通个电话。牵挂妈妈是一方面,空闲也是一个原因。
来婆家之前,老公说了在村里过一夜的,殷勤不但是带来了夏天的床上用品,而且连冬天的被褥都一块拿来了。
在赣东北地区,中秋节前后,白天的气温还是有摄氏三十度左右的。
吃了中饭,殷勤担心晚上会闷热,她特意叫上陶沙,去高桥镇买来了两台海尔1·5匹的壁挂式空调,一台安装在毛毛奶奶房间,一台安装在老人家的隔壁房间。
房子建好以后,高胜寒是打算给奶奶装空调的,可是老人家坚决不同意,她说山里很凉快,没必要,她也不会使用。
今天殷勤买来了,老人家什么话也没说。村里人说老人家福气好,儿媳妇孝顺,她听着开心。
客人们走了,殷勤同高义来到房间,她说,“阿义,你说毛毛现在会想我们吗?”
母亲对儿女的牵挂,远比做父亲的强烈。殷勤知道问高义也是白问,她还是禁不住要问。
“放心吧,我们的孩子不想我们,他还想谁?你也累了一天,早一点休息。”
从早上七点钟起床,到晚上九点多钟,高义都觉得有些疲倦了。
高义看见殷勤在一本本子上写着什么,不由得问,“今天花了不少钱吧?”
殷勤笑了,“我也就是记一下流水账,以前记习惯了,你不用操心的。”
想一想也是,我操心干嘛呢?以前家里用的是两个人的工资,高义从来没有过问过,现在更没有必要了。他看见殷勤比以前大手大脚多了,也没问。
高义清楚是老丈人给了女儿钱,给了多少?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要他们开心就好,反正他自己平时几乎不花钱。
在酒席散场的时候,高义单独叫了楚峰到一旁说话,“你同高桥镇的江书记熟不熟悉?”
“还可以,有什么事情吗?”楚峰问。
“我想让你帮忙送一样东西给他。”高义说。
“是不是他拿来的东西?”
“对。”
“那恐怕不合适吧?要么,他怎样拿来的,还怎样送回去,不要让我知道是什么。”
“好的。”高义手上已经拿出来了购物卡,听楚峰一说,有道理,他真的收起购物卡,去找殷勤了。
殷勤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红包来,为的是给亲朋好友的孩子包红包。高义拿了一个红包,将购物卡放进去,然后封口,再放进殷勤另外拿过来的月饼盒里面。
高义将月饼交给楚峰的时候,不无担心的说,“他不会转手送给了别人吧?”
“这个你放心,我会暗示他的。”作为一个单位的一把手,楚峰是经常遇到这些事情的,他处理起来是游刃有余。
但是,当高义最后说了一句,“这个人不够正派,不能重用。”却让楚峰有了想法。
楚峰在返回的路上,他改变了做法。江茂华能不能重用,楚峰不会去管他,两个人是平级干部,跟他没关系。但是,他认为高义对江茂华有了看法,那么,江茂华同样会感觉得到的。
怎么办?楚峰不管高义栽不栽花,但他不希望看到高义栽刺。
到了高桥镇,楚峰把车停下来,他将购物卡拿出来,放了四千八百现金进去。购物卡原物退回,等于是不领情,这样多多少少算是高义领了江茂华的情。
虽然楚峰也知道,买购物卡是可以打折的,至少是九五折。他更知道,小人和正人君子都是不可以得罪的。
很多人都清楚,小人难养,孔夫子两千多年前就说过。小人往往明的不会同你叫板,暗地里使阴招,让你防不胜防。
正人君子不会藏着掖着,他会直来直去,他直的威力和破坏力更大。
但是不管怎样,正人君子往往是斗不过小人的。这就是楚峰为高义未雨绸缪。
高义将东西交给了楚峰,他就不管了。在床上,他既没有多想儿子,也没有多想今天喝酒的事情。
到了什么山上砍什么柴,高义现在到了省城,他需要认真考虑张生根和徐桂林的意见和建议。
高义确实是个简单的人,简单的人特别怕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对于高义突然起床去外面走一走,殷勤以为他想儿子了,谁知道他是想到了省委书记说的话。
很明显,叶如松书记说的“想过来坐坐”,就是徐桂林说的“走动走动”。
这时候,天上十五的月亮,丝毫没有让高义觉得充满了诗情画意,他觉得小山村的晚风,有点寒气逼人了。
从叶书记的语气里面,高义能够感觉到,他是不想听到高义说“想过来坐坐”的,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说,“你不要去想歪门邪道的事情”呢?
叶书记有没有可能是说反话?这个问题,高义在自己老家没想清楚,回到了省城,还是想不明白。
高义回到省城上班以后,他做了一个“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的决定,不管了。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管别人做,大不了回银城,一切从头开始。
叶书记到底是什么?实实在在让高义纠结了很多年。
尽管当时,高义更倾向于叶书记是不希望他去“走动走动”。
可是,一年后,叶书记作为省里的最大“老虎”,因为贪腐被抓了,进了秦城监狱。
高义并没有因为自己选择了,任何一个领导那里,都不去“走动走动”,而暗暗庆幸。
听到叶书记出事了,高义第一反应是,当时叶如松应该是希望自己去“走动走动”的。
不错,高义没有因为“走动走动”而受到牵连。相反,他还得到了提拔重用,由总队长升任了副厅长。
但是,高义还是搞不清楚,叶如松是不是真的希望他“走动走动”。
第二年,高义去北京公安部开会,散会后,他特意到监所管理局申请了,去秦城监狱看望叶如松。
叶如松很意外,他没想到高义会特地来看望自己。自从他进来以后,除了个别亲属来过一两次,基本上没人去看他。
叶如松的老婆孩子也进了监狱,娘九十多了,老了,不可能去探监,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因为以前没有得到过,他们所期望的关照,在他当“封疆大吏”之前,早已经没什么往来了。
这时候,叶如松进了监狱,远嫁他乡的妹妹,她也老了,身体不好,除了她偶尔会去看看哥哥,没人愿意去看他。
而官场上的很多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谁会去看望一个糟老头呢?
高义同叶如松没有说几句话,他们更多的是看着对方。高义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这个时候的叶如松,已然是满头白,满脸皱纹,完完全全的一个糟老头的形象。与过去踌躇满志神采奕奕的“封疆大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自己人到了,等于是心到了,等于告诉了老领导,自己没有忘记他的提携之恩,等于让对方感受到一些来自外面的温情。
高义在离开之前,问叶书记,“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叶如松摇了摇头,“没有,没必要了。”
从没必要三个字,高义现叶如松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的,他再次恳切地问,“有没有什么家人,需要我去看望一下的?”
“没有。”叶如松依然是摇头,他慢慢站起来,往里面去,走到门口,回头看见高义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他停下了。
叶如松快步走回去,“小高,如果能够的话,代我去看看老娘!”说罢,他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不久之后,高义打听到了叶如松老书记的老家,他在放国庆长假的时候,携同殷勤去了一趟。
在叶如松的老家,高义没有受到他想象中应该有的欢迎。
叶如松的老母亲行动不便,轮流吃住在两个小儿子家里,她两耳失聪,双目也看不清楚了来人。
没人对高义的到来表示感谢,也没人热情招待他们夫妇。
高义说的,老人家听不到,也似乎不感兴趣,他们没人过问叶如松在里面好不好,身体怎么样,他们就好像根本不认识叶如松这个人。
高义给叶如松的大弟弟,留下了五千块钱,说,“给老人家买点吃的。”
叶如松的大弟弟也没有推辞,完全是随便高义。
高义没办法,他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让他们同自己保持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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