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机遇向来与风险共存。
朕只会在此地停留一夜,明日便会启程
陛下如若需要,可让犬子同行,他虽头脑不灵光,必要时可用其身份替陛下做些掩护。李盛岳斗着胆说道,皇帝微服私访肯定有他的目的,这目的他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但总有他能做的事。
这是一步险棋,他李家能否崛起就看这一步走的是否妥善了。
相信跟在陛下身边,焕然也能学到不少。李盛岳几乎是强行提气说着,一旦惹到皇帝不快,莫说崛起了,未来就只能在狱中度过。
他虽尽心尽力,这重州在他的管辖下也还算昌盛,可曾经用过的那些肮脏手段,不代表不会被人重新提及,做官难,做个好官更难。
他必须未雨绸缪。
待他走后,左玉书才放下手中的书籍,烛火摇曳,隐藏在阴影中的一抹黑影突然出现他身侧。
查过了?左玉书看似漫不经心问道,实则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答案,他只是需要确认一遍。
回陛下,查过了,李盛岳为人还算清廉,百姓对其也是夸赞居多。那黑影默默说道,身为左玉书的亲卫这点小事总能办妥的。
李焕然也确实如他所说,只是街里街坊的小打小闹,不曾做过什么穷凶极恶之事。
今日应该是巧合,并非提前得知。
左玉书点点头,黑影也随之退下,来无影去无踪,好似从未出现过。
黑影就是他带出来的亲卫,像是今日的情况,他怎么可能什么准备都没有,如果左玉语不出现,他自己也能解决,可场面一旦乱起来,就需要亲卫暗中相助了。
菲儿的安全是他最为在意的。
既然这个李盛岳还算恪尽职守,机会倒也不是不能给,他的心思左玉书又怎会不知,各取所需罢了。
想着想着不由得伸了个懒腰,就算是跑到了外面,他也还得时刻提防钦都那些老家伙呀,时时刻刻都不能轻松呢。
第77章 小小的世界(一)
马车上。
你为什么又跟来了?
当左玉语抱着那杆枪一屁股挤在他与菲儿之间,左玉书就头痛不已,他好不容易说服菲儿不带任何随从跟着自己出来,现在好了,又多了一支超级无敌亮闪闪的大蜡烛。
阿弟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好歹我也帮过你们,你不得帮帮我啊。左玉语有些心虚,但还是鼓起胸膛说道。
左玉书还能不知她的心思,混吃混喝罢了,谁让她出手这么大方,又喜欢惩奸除恶,身为一个郡主成天吊儿郎当的。
再说了,万一你们在外面又碰上麻烦事,我也可以出手替你们解决的。
左玉书眉毛直跳,他带了一支十数人的亲卫,个个身手不凡,哪里需要桓阳郡主出手。
不需要。
我还比你大呢左玉语咕哝道。
你不过比我大了两个月,仅此而已!他都觉得自己太阳穴都要涨起来了。
阿书,没事啦,这一路有阿姊陪着,肯定会多很多乐趣的。菲儿非常合时宜劝道,总不能让这姐弟俩在马车上打一架吧。
左玉书无奈作罢,还能怎么办,处了那么久的媳妇一夜之间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他还能真把左玉语赶下车吗,要让宁王知道了不得提刀追着他砍。
看到左玉书默不作声,就知道他是应许了自己的存在,左玉语倒是有些高兴,握着菲儿的手说道:菲儿也别这么叫我了,我啊就比他大了两个月,叫我阿语就行。
好。
两个女子欢声笑语,听得左玉书简直坐立难安,越想越气。
不过,这个家伙为什么也跟上来了?左玉语掀开帘子指着外面正在驾车的李焕然。
李焕然一脸苦相,要不是他阿爷再三嘱咐,又是重重威胁,他才不要跟上来呢,还给人当车夫,丢脸丢到家了。
你管得着么,只要小爷乐意,天下没有小爷去不了的地方。李焕然没好气说道,他堂堂一个刺史之子在重州城也是霸主一方的存在,居然在这给人御车牵马。
那你加油。左玉语缩了回去,这小子真是有趣,还是让他好好驾车吧,回头有的是时间收拾他。
再看左玉书那一副幽怨的面孔,左玉语忍俊不禁,还是拉过菲儿跟她说起了小时候的事,什么带着他行侠仗义啦,还有跟着隔壁刑部尚书的小孙女一起玩过家家,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不过半晌,左玉书就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坐在李焕然边上。
怎么,被赶出来了?李焕然幸灾乐祸道,有道是即来则安之,虽然不知道自家阿爷的用意,但总比关禁闭来的好。
还有多久到秉州城?左玉书没有理会,他是实在受不了了,身为当今皇帝居然被左玉语当着菲儿的面揭老底。
李焕然转而满脸不情愿:放心吧,有小爷在前头给你们披荆斩棘,要不了多久的。
左玉书不知为何有点后悔带上他了,不过看他样子李盛岳应该没告知他自己身份,这样也好。
正是盛夏时节,伴随着一路的迤逦风光倒也安然自得,微风和煦,架着马车感受山谷间的鸟语花香,在这条林荫小道上,他们缓缓向着秉州城前进。
表面的繁华显于钦都,天子脚下。背后的黑暗隐在王土,无人察觉。
有着李焕然这个向导也是方便了不少,他们没有走官道,走了些小路,可越是靠近秉州城,他们越是感受到不对劲。
这一路以来碰到了不少背着行囊走在乡间道路的百姓,他们一个个精神萎靡,仿佛背井离乡一般,且都是些拖家带口的老弱妇孺。
上前询问也是得不到什么回答,万般无奈只能朝着原定方向继续前进。
终是在第三日抵达了秉州城。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各种布衣百姓达官贵族游走着,这番热闹景象就是跟重州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而就在街边的小角落里,一个小女孩跪坐在路边,她很安静,一直低着头,面前放着一个破碗,身上穿的衣服很是单薄,约莫五六岁的样子。
碗里空无一物,小女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路上的行人跟她没有一丝关联,没人在意到她。
小妹妹?
她这才抬起头,原来面前来了几个衣着鲜丽的路人,两男两女,看模样都是气度非凡,她立马按照阿爷教导的,俯首磕头道:好心的郎君娘子,施舍些吧
菲儿急忙扶住了她,再看她额头,已经红了几分,沾着一些尘土,拿出帕子替她擦去。
还没问什么,那小女孩又准备再磕一个。
不要磕了。菲儿伸手抵住她的头,怎么动不动就磕头,看得出来这个小孩是在街边乞讨,可是这么小的孩子谁家忍心啊。
小娘子我问你,你为什么在这儿啊?左玉语也蹲下来问道。
只见她一言不发,眼睛一直盯着面前那个破碗。
他们四人一路走来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可是眼尖的菲儿却是看见这个可怜的孩子,一方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光是眼前这个小女孩就能看出一些蹊跷。
小妹妹你家人在哪儿啊?菲儿柔声问着,她注意到这个小女孩有些消瘦过头了,刚才扶住她时仿佛就是一双筷子那般轻巧。
再回头看,左玉书冷着脸想着什么,李焕然手里则是拿着几个胡饼。
菲儿不由分说拿过他手上的胡饼,掰了一小块递到小女孩手里。
小女孩看着手中的胡饼,缓缓抬起头,菲儿这才看清她的样貌,在阳光照耀下,她的睫毛好像会闪,虽然灰头土脸的,可那双眼睛依旧如湖水般清澈。
她仿佛在征求菲儿的同意。
菲儿点了点头,这才见那小女孩轻轻将胡饼放进嘴里,就是一小块也要咀嚼半天,没有一丝狼吞虎咽。
好吃吗?不知为何菲儿感到有点心酸。
喜欢的话这边还有。左玉语伸手夺过李焕然那仅剩的胡饼,全部塞到小女孩手中。
好吃,只有过节才能吃,阿爷阿娘喜欢吃,阿小阿小不喜欢。阿小回道,她小心翼翼把胡饼收好,就连吃了一半的那块也收了起来。
几人听着这话都是心中一紧,怎么会连胡饼都吃不起,这孩子到底是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
左玉书当即一个眼神甩给李焕然,李焕然倒也自觉立马跑去再买几个。
原来你叫阿小啊,没关系,姐姐这还有很多,阿小要是饿了可以先吃着。菲儿放眼过去,这个孩子很懂事,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看她那空瘪的腹部,已然是很饿了。
谢谢。小女孩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如此乖巧当真让人心疼。
那阿小能告诉姐姐,你的家人在哪里吗?菲儿又接着问道,她想弄清楚,究竟是为什么,这样一个小女孩会沦落到街头乞讨。
阿小想说什么,可是想起阿爷的责骂还是没能说出口,阿爷不让她说。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回头,一个精瘦的汉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的身后,身上很是邋遢,此刻正是怒目圆睁看着他们。
阿小看见他身子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这汉子越过几人走到阿小面前,低头看了眼那空空如也的破碗,当即就是怒上心头,扬起手就想打她。
左玉书一个箭步上前,制住了他扬在半空的手。
你要做什么!那汉子想挣开左玉书的钳制,却是发现对方力气不小,他一个庄稼汉竟是挣脱不开。
我倒想问问你是谁,上来不由分说就想打人?左玉书冷冷道。
精瘦汉子看了眼被菲儿护在身后的阿小,气急败坏道:你管得着吗,我是她阿爷!
趁左玉书愣神,汉子使劲挣脱开来,知道面前人不好惹,他也只是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走,跟我回家。他拾起那个破碗,咬牙切齿冲着菲儿背后的阿小说道。
菲儿能感受到阿小的害怕,出口问道:我看你四肢健全,怎可让如此小的孩子在此乞讨?
那汉子却是轻蔑一笑:你们这些人还真是吃饱撑着,我的家事你如何管得着,到底走不走!他眼中几近喷火,仿佛这不是她的孩子,而只是一个工具。
菲儿使劲将阿小护在身后,但是没想到的是她自己居然默默走了出来。
阿小要是不想跟他走,姐姐可以给你做主。菲儿急切道。
小女孩却是勉强笑着摇摇头:阿小阿小要回家了,谢谢姐姐的饼。
说完,就独自走向她的阿爷,那汉子则是怒目横眉,动作十分粗暴,提着小女孩如同提着小羊羔一样,默默离开。
真就让他带走那小娘子?左玉语着急说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阿爷待她不好,如此回去定是没有好结果。
菲儿也看见了,刚才阿小单薄的外衣下好似有伤疤露出,她不敢往严重了去想。
要不咱跟上看看吧?刚才这么一闹腾有不少人的视线被吸引到了这里,他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这么引人注目,菲儿看向左玉书,左玉书也点点头。
三人这就远远跟在那汉子身后,一路出了城。
哎不是,人呢都,这就把小爷忘了?只剩下李焕然拿着几个胡饼在原地,四顾心茫然啊。
第78章 小小的世界(二)
怕他发现菲儿几人都是偷偷摸摸不敢靠太近,跟着那汉子大约花费了半个时辰,终是到了城外的一个小村庄。
这片村庄不过几十户人家,天色渐暗,家家户户都是升起了炊烟,独属于人间的烟火气这才展现在众人眼前。
可只有一户人家例外,土坯的房子,泥瓦盖的顶,房子只有一间,边上还有一猪圈,再用简易的篱笆围绕着,就是最简单的院子。
菲儿几人亲眼看见那汉子拎着阿小进了土坯房,这就是她家没错了,再看其他人家,都是准备做晚饭了,阿小家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猪圈是空的,篱笆有几处也是破的,小院子里堆放着好些杂物,只见那汉子搬出一张小木凳,嘴里骂骂咧咧说着什么,随后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壶酒,又从怀中掏出几张胡饼。
那是菲儿她们给阿小的胡饼。
他毫不客气一口吃着胡饼,一口喝着小酒,简直不要太惬意。
我看他有手有脚的,哪里像是落魄人家,怎么需要一个孩子上街乞讨左玉语愤懑道。
话音还未落地,就见阿小抱着一桶脏衣裳,十分吃力的向外走着,这是要去河边洗衣裳,可天色已晚怎么能让一个孩子去洗,那汉子也是无动于衷,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一个大男人,居然让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去干活,自己在那享乐,实在太过分了!左玉语再也忍不了,也不再躲着身形,直接走了出去。
菲儿跟左玉书也是冷着脸跟上,身为人父怎可如此好逸恶劳。
姐姐?
阿小的声音引起了汉子的注意,他抬头一看,还是之前那几人,正气势汹汹朝着他走来,一个哆嗦,知道这几人不好惹,忙把胡饼往嘴里塞,先填饱肚子再说。
你你们要干嘛,这里是我家,当心我去衙门告你!汉子眼见菲儿几人跨进了院子,嘴里的饼还没咽下,口中的话却是凌厉的很。
告我?我还告你呢,你虐待孩童,明明身体健朗却让这么小的孩子去要饭,你到底是不是她阿爷!左玉语斥责道,这要是放从前,她早就一枪挑过去了,甭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一顿,打服了自然就能知道前因后果。
虐待?我养她已是不易,让她干点家务有何不妥,你们几人擅闯民宅,我定要请县丞做主!那汉子反而更嚣张了,知道他们光天化日不能拿自己怎样,如此一来不如直接撕破脸皮。
再说了,你们谁啊,我自家生养的孩子,想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轮得到你们在这指手画脚!汉子昂着头越发的趾高气扬了,一点也不怕把事儿闹大。
这会左右邻居也都纷纷走出来,看着外来的菲儿几人窃窃私语些什么。
菲儿走到阿小面前,只见她的那小小的手掌奋力抱着跟她差不多大的木桶,里头的脏衣裳都是男子服饰,她急忙让阿小放下,撸起她的袖子一看,果然遍布着许多乌青的淤痕。
那你就打她、饿她,不给她饭吃?菲儿沉着脸厉声问道,阿小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握着她的手臂就感觉像是燃烧殆尽树枝,一碰就会化为灰烬。
那般瘦弱,叫人不忍直视。
你、你懂什么,我能给她口饭吃就已经不错了阿小的父亲还在狡辩,仿佛那是什么天经地义之事。
看他家的条件确实好不到哪儿去,可怎么也不至于连口饭都吃不上,先前给阿小的胡饼都能抢了过去,可见此人心地之歹毒了。
生在他老叶家也是这孩子遭了孽缘,他那婆娘给他生了三个女儿,那两个大的都被他给卖掉了,就剩这个小的,也不知她这苦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是啊,我看她那婆娘也撑不了多久了,老是能看见他打孩子,等到了年纪,估计也会给卖掉
老叶家出了这么个东西也是无可奈何,田地不知道荒废了多久,每天都靠那小女儿乞讨来的钱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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