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做什么了?怕她没分寸,秦凯问道。
没啥,就是给他写了两句诗,嘿嘿,今晚怕是有人要睡不着觉咯。菲儿转着手里的披帛,自顾自往前走去,留下那二人诧异又无奈的表情在原地。
那摊主在菲儿走后这才提起那张墨迹还未晾干的纸张,上面写着短短两句诗,不过几十个字。
就是这几十个字,让他彻夜未眠,字里行间的苍凉萧瑟,融情于景。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右下角还写有杜甫二字,只是杜甫这名字他从未听闻,既有如此才情,为何声名不显?
还是说那女子就是杜甫,不可能,她连对子都不会,如何写得出这手好诗。
他怔怔地望着夜空,这都造了什么孽啊,碰见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菲儿心中小窃喜,谁让你欺负人,这首杜甫的《登高》她故意写一半,憋死他。
杜老对不住啊,借您诗用用,您放心,转载绝对标明出处。
咦?这首诗字字皆律,对仗之工整,世所罕见。
摊主回过神,自己摊前又是站着一人,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好俊俏的郎君。
他眼中闪着别样的光芒,想来也是同道中人了,那几句诗对他的造成的震撼也是非同小可。
这诗可是阁下所作?来人满脸兴奋,非常期待地看着摊主。
摊主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落寞地摇摇头,此诗并非我所作。
那是?
是刚才一女子写下的
女子?
陆涵容若有所思。
第47章 这你都信?
一行三人游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旁有几艘乌篷船在水道上缓缓度过,舟尾船家竹竿撑着水底,船头有一盏红灯笼照亮幽暗的水面。
船里盘膝而坐着几个文人墨客,温一壶浊酒,赏一首佳作,更有甚者搂着几个弱柳扶风的女子,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钦都城外东面便是北坞运河,自是有几条水道引入城中,正是因为有着运河的存在,钦都才能繁华至今,水路的贸易连绵不绝,只是这几年文国不太安稳,从他国而来的商人也少了许多。
清幽的水面倒映着点点灯火,几个身影掠过,菲儿看着来来往往几艘乌篷船,心底想出了好主意。
陆涵容脚步匆忙,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寻找那摊主所说的女子,脑海中里一直萦绕回想着那几句诗。
此诗实在惊艳绝才,他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作,哪怕不能结识见一面也是好的。
据摊主所说,那女子一身檀色对襟长裙,只是普通人家的打扮,他们一共三人都是才情横溢之人。
哎呦!
陆涵容正想的出神,却是没注意到前路来人,与人撞了个满怀,地上散落几个木盒子。
菲儿揉了揉脑袋,谁啊,走路不长眼的吗?不对,好熟悉的感觉,现在自己是不是可以躺地上不起来了,顺便考虑下要对方赔偿多少?
实在对不住,你没事吧?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菲儿抬头。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一如那夜庆宸殿上的相见。
菲儿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还真是巧啊,居然在这里碰见你。她笑了笑,放弃了想讹对方的想法,左右不过几个装东西用的木盒子。
陆涵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是啊,还真是缘分,适才走神,不慎冲撞到娘子,望娘子莫要介怀。
说完,叉手一礼,很是规矩,完全没有把她当做低人一等的宫娥,而是平辈而论的朋友。
没事没事,我也没看路呢,不怪你。菲儿回道,她刚才也是琢磨着买些什么东西带回去,毕竟难得出宫一趟。
所以娘子这是出宫探亲?陆涵容问道,据他所知宫女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是出不了宫的。
啊,对,也算是吧总不能直说自己是出来玩的,顺便查一下那对母女的事。
等等,糟了糟了,把这事完全忘在后头了。
菲儿一拍额头,就说好像忘了什么,怎么办哦,总共就三天时间,已经将近一天过去了。
对了!菲儿灵机一动。
她忘了眼前有这人也是个官,反正也不知从哪儿查起,不如就先问问他吧。
陆郎可知昨天早朝上有一对母女击鼓伸冤的事?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菲儿本来只是为了出来耍多个正当理由而已。
自是知晓,娘子此问何故?陆涵容不解,难不成这娘子还与那二人有关不成?
菲儿很是警惕看了眼四周,无人路过,她悄悄靠近说小声道:你别不信啊,我是替陛下办事的,陛下让我查清此事。
倒是陆涵容并没有太意外的表情,点了点头道:我信。
菲儿诧异了一下,这你都信,那我要说自己是皇后你是不是也信?本来还想多作一番解释的,如此也好。
陆涵容是先前庆宸殿上见她服侍在皇帝身边,就觉得她不简单,如果说是陛下的亲信倒也合理。
那你能跟我说说吗?
既是陛下的旨令,自当遵从。没有文书,也没有令牌,仅凭她三言两语,陆涵容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可以信任她。
那对母女如今暂压在大理寺狱,等待审问,她口中所说有关曲县县令一事,我已经着手派人去查了。陆涵容沉着眉毛说道,昨日早朝他不在场,否则定会将此案揽下,他品秩过低,非奏事不得至殿廷。
所以自打他知晓此事,就派人前往秉州曲县去查了,朝中暂无人接下此案,可事儿却是拖不得的。
那她所说的可是事实?菲儿问道,事关百姓的生计总要认真些才是。
陆涵容无奈摇头,人在大理寺狱,他无权审讯,只是打听来一些三三两两的信息。
从钦都去往秉州曲县,若是快马加鞭,两日两夜便能抵达,届时就能得知那母女所言是否属实。陆涵容淡淡说道。
菲儿皱着眉头,那可不行,光是去一趟就两天了,回来那就是四天,到时候就没她什么事了,本来就没人愿意替阿书查案,她这要一松手就更是没人管了。
而且,按那母女所说,曲县县令贪赃枉法,致使百姓流离失所。若确有其事,人家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母女二人千里迢迢来到钦都直接告到皇帝的面前,定不是空穴来风。
这么一想,菲儿顿时觉得自己过于松懈了,她的表情逐渐严肃,事关曲县百姓的生死存亡,不能再这样嬉笑玩乐下去,得抓紧时间了。
可现下已经到了宵禁时刻,能出的去吗?
我想去查一些东西,陆郎可知道如何出这东市?
见到菲儿认真的神情,陆涵容也知道她必是站在皇帝的这一边,既是同船共济之人,那就是伙伴。
跟我来!
他身为监察御史,在如今宵禁制度松怠的情况下还是能出入坊门的。
说着就带上菲儿往坊门所去,果然守着坊门的府兵也是随便应付了一下给了点钱。
两人这就上了马车,一路向御史台驶去。
菲儿去哪儿了?乌篷船里,刘画与秦凯两两相对,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她不得不转移注意力问道。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与陌生男子私自独处,当然船夫不算。
可能去买些什么了吧。秦凯漫不经心道。
先前菲儿说是要坐船游玩,待她二人上船又推脱借口匆忙离开,这不到现在都看不见人影。
她呀,古灵精怪去了,莫要管她,待会儿回了住所自是能找到她。秦凯斟满面前的茶杯,拢共这么点大的地方,还怕走丢了不成,再不济报出秦家的名头,看谁敢碰她。
殊不知,此刻的秦菲已经坐上了去御史台的马车。
听闻秦凯这么说,刘画掩嘴笑着,是菲儿没错了。虽然今天才认识她,可骨子里的纯真性情却是遮盖不了的,与她在一起刘画只觉得放松很多,烦心事也不用去想了,嘴里苦涩一笑,但愿能够就此逃避过去吧。
她心里没底,这是她第一次违背父命,也是第一次离家出走。往前十多年的岁月里,她都是逆来顺受,努力维持着秀外慧中大家闺秀的模样。
又有何人知她只喜一壶茶,一本书,一天清晨到日午。
直到她阿爷叫她嫁给那个未曾谋面名声极差的男子,她不愿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却还要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往下跳。
你可还好?秦凯见她一时恍惚,眉头微蹙叫人心生怜爱,替她倒上一杯茶。
刘画摇摇头,眼前这个男子虽然是个将军,却并不粗手粗脚,反而心细的很。
多谢将军。她微微一欠身。
平常人可做不到明知道他是将军,却还能在他面前镇定自若,秦凯真是越来越欣赏眼前的女子了。
莫要叫我将军了,去了那一身装束,你我都是普通百姓而已。他倒是不甚在意那些虚的,全然忘了自己都未曾告诉她名字,人家不叫你将军还叫什么。
将军为我文国戍守边疆,当得起这一声。刘画知道他自都护府而来,也知道都护府的士兵有多不容易,那儿地处北塞,每到季冬天寒地冻就是家常便饭,守在那儿已是万分不易,更别说还要时常提防敌国之人。
哈哈哈秦凯倒是笑得爽朗,好像刘画说了个笑话一样。
将军?
我等行军打仗自是为了文国安定,这是其一,大丈夫身居天地间,若是碌碌无为,与那朽木腐草何异?七尺男儿当是提剑跨马征战沙场,这是其二。
这也是自打他入了军营后悟出的道理。
其三,我要这文国世代安康,再无强敌来犯!他的脑海浮现一道身影,是那宁王年轻时候的模样,那般英姿飒爽、鲜衣怒马,他将自己的所有都献给了文国。
所以啊,名头与否不重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才是最重要的。秦凯挑眼看向外头的夜空,船正要从一石桥底下通过,桥上行人三三两两。
就连刘画也为之动容了,眼前男子志向宏大,值得钦佩。
却见秦凯突然皱起眉,眼睛望着桥上看去,她还没来得及细看,秦凯就身影一模糊直接冲出了乌篷船。
凌空踏步一般几下就上到了石桥上,紧接着上面就传来打斗声,还有几声吃痛的惨叫。
刘画赶紧让船家靠岸,待她提着裙子跑到石桥上时,只见那儿躺着几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此刻正翻来覆去喊痛呢。
我看他们几个今夜一路跟着我们,定是没安好心!秦凯见刘画跑了上来解释道,嘴里说着手上的劲可没收,不得不说他的感知很敏锐,身手也很好。
倒是秦凯有些疑惑,这些人身体素质都不错,看他们衣饰好似仆从,却又不像是普通的仆从,反而更像是当过兵的。
刘画看着那几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算了反正不想回去,让他们吃点皮肉之苦也好。
快,我们先走吧。刘画知道廖管事手下可不止这几个人,待会被缠住可就麻烦了。
可他们诶?
秦凯还没说完就被她拉着离开了石桥。
第48章 农为天下之本
御史台察院。
此刻陆涵容直接带着菲儿进了察院,今日他已经将能用到的一些文书资料调了过来,查起来倒也方便。
这边可能有你想知道的,如有问题也可问我。陆涵容对她信任的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菲儿莞尔一笑,在这库房之中存放着许多卷宗,多是机密或御史台处理过的案件。
烛台的光芒忽闪忽闪的,菲儿坐在案几旁认真翻开有关曲县的记载,地处秉州东南方向,邻接琼县背靠幽山,土地较为贫瘠,人口大约在二至三万。
菲儿皱眉,人口没有定数,说明流动性较大,但也可能是人口普查太困难,毕竟这个时代交通不便。总的来说就是小地方,有道是庙小妖风大,这里头说不得就有些不为人知的猫腻。
曲县县令姓陈,自上任以来政绩平平,虽无建树,为人倒也中规中矩,应该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陆涵容在一旁按他目前所知的信息解释道,在无绝对证据前,他不会偏向任何一边。
菲儿只是点点头,她也知道没有证据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况且这里是封建制度下的社会,天高皇帝远的,想要查证一个人可不容易。
我也查过,这几年朝廷并没有下达加重赋税的旨令。他微眯着眼,淡淡说道。
户部调取的卷宗也显示这几年曲县的户籍税收一切正常,近年所上贡粮税数目没错,户籍方面也没有增多。这就奇怪了,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
还是说那对母女有蹊跷?陆涵容脸色凝固,显得俊朗的脸庞多了一分忧愁,思虑着整个事件中的其他可能。
击鼓伸冤的母女陆郎可有查过?菲儿问道。
现在案子没人去破,人暂时关押大理寺狱,按流程此案也算得上大案,本该由御史台、刑部、大理寺组成三司会审,大理寺审讯,刑部复核,再由御史台监审。
可现在好像有股冥冥之中的阻力,阻止有人去查这件事,否则朝堂之上三部官员怎会无人敢接。
只是查过户籍,确实是秉州人氏。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那女子二十七八的年岁,是个寡妇,带着不到十岁的孩子,其他的一概查不到。
陆涵容有些无力摇摇头,他的权限虽然广,但这并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能在户部查到寡妇户籍已是极限,就现下来看这监察御史的职位确实是个苦差,含金量不高,而且容易得罪人。
查不出她的旧户籍吗?菲儿有些头疼,这光让马儿跑不给马儿吃草怎么继续下去,处处碰壁嘛不是。
他默默点头,确实现在的情况根本施展不开。
片刻的寂静后,菲儿突然想到一事,随即问道:陆郎可知那女子每年该上交多少赋税?她家中既无男人,也就是说地里的田只此一人耕作,她是唯一的劳动力。
陆涵容想了一会,他记得有在书籍上看过,随后在书架上抽出一本,翻开念道:
她身为寡妇,应授口分田三十亩,且每年需缴纳谷物粟二石,每年二十天的劳役,可以用布或绢代替,绢需三尺,布需三尺七寸五分陆涵容念着书上的内容,对比自己脑海中得到信息,不自觉皱起了眉,明显是有出入的。
在文国,银子还不算是流通货币,人们最常使用的便是刻有耀文通宝四字的铜钱,耀文是建国皇帝在位时的年号。大笔交易的情况下会用绢布代替数量不便的铜钱。
而文国子民每人每年都是需要缴纳赋税的,富户人家自不用说不差这点,可对穷人家来说,一旦天公不作美,今年的收成不好,意味着交完税就要忍饥挨饿。
这不对啊,三十亩地,她一人怎么耕的完?菲儿记得一亩地大约是六百多平方米,三十亩这得累死几头牛啊。
陆涵容无奈干笑一声,还真是宫里出来的人,没接触过务农,三十亩地若是寡妇一人自然是忙不过来,所以正常情况下会请人帮忙或是借牛来耕作。
问题不是这,而是那寡妇曾说过,她所领到的田地远远没有三十亩,且曲县是狭乡地区说着说着,陆涵容突然就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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