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娘娘务必前去。
好家伙,绝对的鸿门宴,不去,打死不去。
就说我病了,人躺床上起不来。
谁去谁脑子不好使,本来就没你官大,还要跑到你面前受气,这么作践自己干什么。
七珥焦急回道:娘娘这可使不得,皇后若是传太医来,那不就露馅了。
小裘也在一旁附和。
那我能怎么办,现在感冒、发烧这也来不及啊。
菲儿站起身来,在亭子里来回踱步。
不去不行吗?菲儿看向七珥,只得到一个坚定不移的眼神。
要不你帮我去?回头一脸期盼的看着小裘。
小裘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娘娘这不合规矩。
算了,兵来将挡,只要生活在这后宫里,总归避不开跟她对上,只要自己固守本分,想来她也不能把我怎样。
菲儿舒了舒心,拿起一盏茶水,我祖父可是宰相,她能把我怎么的。
还有一事。小裘继续道。
什么事?
今夜该是娘娘侍寝了。小裘说得很理所应当,好像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菲儿一口水差点呛死,七珥扶着她拍了好几下背都没缓过来。
为什么?
按照制度该是轮到娘娘了。小裘有理有据回答。
完了完了,保不住了,这夫妻俩是联起手来要她命啊。
未时,众多嫔妃盛装打扮来到琉水殿。
皇后早已在后园设好位子,按品级入座,每个人面前都有一茶几,上面摆放有些许吃食,以及一应茶具。
而席间那名不时强颜欢笑的女子就是菲儿了,没办法,她还是来了。
不仅如此,其他嫔妃还频频向她施礼,她得点头示意或回礼,简直无聊透顶。
待所有人都落座,皇后才缓缓现身,然后就是不痛不痒几句废话。
今日有幸,得陛下赏赐了少有的贡茶。
皇后直视着众人,她的身后站着昨晚打小裘的婢女。
想着各位妹妹也都是刚进宫,身为皇后该是宴请一番,以添我等姐妹情谊,日后好协助本宫统率六宫。
谢陛下。
谢皇后殿下。
众人齐声回答,菲儿也装模作样嘟囔两句,算是给她个面子。
既是如此,那便开始吧。
一声令下,每位嫔妃身边的侍者都开始烹水煎茶。
菲儿对茶这方面知之甚少,她上辈子喝得最多就是红茶绿茶之类的。
这边忙活,那边皇后又发话了,今日所用茶叶甚是稀少,就连那邻国每年产出也不过一星半点。
话未说完,马上就有人拍马屁,皇后殿下真是大方,不愧是将门之后。
讲这话的是菲儿边上一姓韩的昭仪。
皇后听着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别的表情。
就看哪位妹妹能够尝出这是什么茶了,若是还能说出一番滋味,陛下与本宫皆是有赏。
话说完,众嫔妃都有些跃跃欲试。
这些女子进宫前都是豪门大家里的千金,平日里少不了学些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的。
只有皇后座下的菲儿此时愁眉苦脸的,她知道个三彩团子啊。
这要是尝不出来呢?不得已,菲儿讪讪问道。
皇后还没回她,对面的一个不知名的妃子倒是意气风发,尖着嗓子想要压她一头似的。
这要是尝不出来,岂不是暴殄天物?
是啊,到时候不就辜负了陛下和皇后的好意?
几个嫔妃一齐附和道。
菲儿一时间无话可说,这是把她退路都堵死了。
不多时,茶已三沸这就煎好了,侍者将茶分至茶碗。
众人趁着茶香飘逸,向着皇后略施一礼,不少人就已经开始品尝了,只有菲儿迟迟不肯动手。
对她来说这就是碗带点味道的水,还能喝出花来不成?
还不如祈祷皇后殿下大人有大量,待会别叫她来回答就行。
孙婕妤觉得如何?
皇后的声音穿过众人,直指席间一身形较为粗壮的女子。
那孙婕妤身子一抖,手中茶碗都差点洒出来一些。
这可是被皇后点名回答了,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日后少说要不受皇后待见了。
菲儿身心松了一口气,只能在心里保佑那姐妹能说的好听点,自己待会可以照猫画虎。
她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在座所有妃嫔,又看看自己碗中的茶水,神情间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别的几个嫔妃都本着看热闹的心情,菲儿不知道,她们怎么会不知。
这孙家二娘子本就不愿入宫,也是被家中长辈宠坏了,平日里不喜那些个女子八雅,身无长处,众人这是要看她的笑话 。
只见那孙婕妤确实支支吾吾的:这茶
这茶挺好的。她小心翼翼地回答,眼神看望着皇后,期待能从皇后脸上看出什么。
哪儿好了?
皇后抿了一口茶,那双娇媚的眼透露着半分慵懒,带着剩下的半分清冷看着孙婕妤。
饶是平时大开大合的孙家二娘子此时也不好意思起来了。
她已经涨红了脸,已然是绞尽脑汁,众人的目光像是绣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密密麻麻却又不痛不痒。
这水不错,挺甜的。
众人皆是掩面轻笑,皇后也可见的脸色淡漠许多。
虽然皇后这用的水本来就不错,是用苍山那深幽洞中的山泉水。
但她们都知道孙婕妤是答不出来了这才说着水好。
了解皇后的人都知道她爱喝茶,每年会花费大量人力物力采购茶叶,收集山泉水。
秦淑妃,你觉得呢?
皇后突然转了个向,直直奔着菲儿过来。
菲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直呼倒霉,本来以为躲过一劫了。
这些嫔妃遂看向她这儿,刚才只是个婕妤,现在可是个淑妃,这瓜多大啊。
她们的眼神汇聚在菲儿身上,越发的让她感到坐立难安。
菲儿看着眼前的茶,寻思着大不了也跟那孙婕妤一样,破罐子破摔。
她端着茶碗站起来,打算喝一口,是什么味那就是什么味了。
我堂堂一品淑妃,你们敢笑话我就让我祖父弹劾你家里长辈。
朱唇轻启,茶汤顺喉而下。
所有人都看着她,就想听听能从她嘴里讲出什么虎狼之词。
此茶名为鸯羡雪芽,是商国贡茶之一。
菲儿眉头轻蹙,嘴中却是将这茶的名字直接道出。
皇后眼帘微抬,倒是有些意外。
茶圣陆羽曾在茶经中记载: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牙者次;叶卷上,叶舒次。
众人心中哗然,看这淑妃娘娘像是很懂茶的样子。
一些嫔妃已经收回轻视的神色。
菲儿看着眼前这杯茶接着道:此茶淡黄不绿,叶茎淡白而厚,入汤色柔白如玉露。
再轻啜一口:味甘,芳香藏味中,空深永,啜之愈出,致在有无之外
她放下茶盏,双眼轻阖,像是在享受这股芳香的韵味。
最后缓慢睁眼面向皇后,施了一礼:芳香冠世,是为上品。
好些个人都愣住了,就连皇后也没反应过来。
她本意是想让菲儿难堪的,只是不曾想她居然对茶道浸淫颇深,倒是出乎意料。
菲儿也不知为何,在喝到此茶第一口便觉得一股莫名的熟悉,这些话更是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好像天生就会一般。
还没反应过来,伴随着一阵眩晕,脑海里跳出一段记忆。
记忆中的自己低着头跪坐着,眼前茶桌上有着那么一杯茶。
一个男人浑厚的嗓音从茶杯对面传来,话语里正是刚才那段对鸯羡茶的评价。
她想抬起头来看清他的样貌却是做不到,不受控制却又身临其境的感觉,记忆到这便戛然而止。
菲儿还沉浸在刚才记忆中,直到身后小裘出声提醒,她这才从中摆脱出来。
缓缓坐下,周围人对她的奉承赞美此刻也听不进去,她只想知道刚才记忆里的那个声音究竟是谁?
不错,确实是鸯羡雪芽。皇后恢复了仪态。
随着皇后宣布,此番胜者不言而喻。
正说着,一名不知从哪出现的婢女走到皇后身边附耳几句。
众人可见皇后变了脸色,随后她又呈上一个木盒子就退到一旁。
皇后打开木盒一看,脸色坏到了极致,当即桌子一拍,将整个木盒甩到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个暗红色的漆木盒,雕花细腻,做工精致,看得出很是金贵。
随着木盒摔开,里面的东西也随之掉了出来。
孙婕妤,你要作何解释!
当下,所有目光都被木盒中的东西吸引而去,菲儿也看到了,好像是一本书。
那什么玩意啊?菲儿问身后的小裘,小裘也是摇头不知。
那是禁书。离得最近的韩昭仪脸色凝重地解释道。
第4章 原来是书童啊
禁书?
菲儿有些疑惑,什么禁书啊,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小点声!韩昭仪压着嗓子,神态间显得有些畏惧。
因为她知道这可不是一本普通的禁书。
若是普通的禁书也就罢了,这本禁书里讲的可是皇室妃子与一将军的风流事,早年先帝将它列入违禁范围,若被查出有人偷藏,那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行。
谁也不知道这书中所说是否确有其事,也没人敢查这事去触皇帝霉头。
先帝三令五申、严行禁止此书流通。
不过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先帝在位时确实有一妃子,本来极受宠爱,却在某一夜三尺白绫悬梁自尽了,她的家族也如大厦将倾,尽数衰败。
那段时间,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人敢提及此事。
此事过了许久依旧在人们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所以,放眼看去,这些嫔妃都是敬而远之高高挂起,只有那位孙婕妤此时还杵在那儿,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赶紧跪下,皇后殿下恕罪,这绝非妾之物。
这可是从孙婕妤寝殿中找出来的。皇后身旁的婢女补上一句,此时也没有人去想为什么皇后要搜孙婕妤的寝殿。
一旁的韩昭仪眼珠子一转怕是已经知道皇后的用意,只是作壁上观。
那要不要先查查再说?万一菲儿也是善良,小声说了一句,想着替孙婕妤求个情。
皇后只是一个瞪眼,菲儿就此作罢。
还是算了,昨个刚得罪她,自己都是泥菩萨了,那什么孙婕妤可别怪姐姐我啊。
孙婕妤抬头看向皇后,眼里泪水扑簌簌流下。
皇后背过身去,没人看见她的神情里竟是有一丝犹豫。
私藏禁书,证据确凿,按律严惩,贬入掖庭!
话语间没再给孙婕妤解释的机会,两禁卫出现将孙婕妤拖下去,也不管她如何喊冤。
菲儿看得触目惊心,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像是早有预谋一般,此事绝对不简单,今天的茶会也绝对不简单。
她看着皇后的背影,心里越发不安,三品婕妤说贬就贬了。真要哪天她看自己一个不顺眼也要贬该怎么办,纵使她祖父是当朝宰相,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禁书的事一闹,茶会自然是办不下去了,转眼间就是人去茶凉。
回去的路上,韩昭仪拦住了菲儿,像是有话要说,两人携着下人一齐回到晴闻殿。
姐姐这还真是玉楼金阁、瑶台银阙啊,让人好生羡慕,不像我哪里。要说拍马屁这韩昭仪还真是炉火纯青。
菲儿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心里还是警醒了点。
你有什么要说的?刚才是她半路拦住自己,说是有话要讲。
韩昭仪倒也不急,环视四周,目光停留在菲儿的两个贴身宫女身上。
菲儿知晓她的意思,挥手让她们先退下。
我这人少,有什么话你就说。
两人齐步走到亭子里,来者是客,先看看她要干什么。
让姐姐见笑了。这韩昭仪也不客气,坐下来先满上一盏茶水,抿了一口。
姐姐可知那孙婕妤为何沦落至此?韩昭仪眉眼带笑,尽是妩媚之情。
不是私藏禁书吗?
韩昭仪摇摇头,私藏禁书只是其一,且不说到底是不是她藏的。这其二嘛
恐怕是跟她那阿爷有关。
她阿爷?菲儿有些不解。
今日早朝上,陛下问及贡品缺失,她那阿爷也就是鸿胪寺卿回答得模棱两可,陛下大怒!韩昭仪特地凑近说道。
菲儿心惊,你意思是说今日茶会是陛
不可!韩昭仪赶紧打断菲儿后面的话语,这事可不能瞎说,万一被人听到那就准备领盒饭吧。
菲儿抱了声歉,她还真没想过,这后宫里的事居然也跟朝堂息息相关。
早知道以前就多看些宫斗戏了,那时候只觉着烦,一群女人用尽心机只为争宠,到头来又有几个能够善始善终,实在可悲。
现在想想有些后悔,如果能回去,让她看一辈子的宫斗戏她也愿意。
不对啊,不是说当下的皇帝是个空架子嘛,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事实如何我们不得而知。韩昭仪倒是小心谨慎,四下又看了看。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要知道这些话说出去就算不够定罪,也够她喝一壶的。
韩昭仪婉转一笑,自是相信姐姐,姐姐善良,皇后又如此雷厉风行,想来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才是。
她也替菲儿斟上茶水,日后还需姐姐多照料了。
自然。
菲儿应付着,这韩昭仪怕不是也在打着小算盘。
送走韩昭仪,菲儿也算是了解了一番当下局势,皇后不能惹,得避着点。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对,皇帝?
想起来了,今晚轮到她侍寝了!
完了完了,晚上要侍寝!
菲儿心急如焚,嘴里碎碎念着。
她还没怎么谈过恋爱呢,以前也只经历过一段感情,没有挣到大钱,没能好好孝敬母亲,现在还要给人家做小。
别人都当她是她淑妃娘娘,后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又有谁知在人正妻眼里,她就是个妾,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妾罢了。
菲儿是真的不愿,素未谋面、两不相识,她替自己感到不值,也替原主觉得委屈。
这就是封建时代下的皇权,身不由己,万人敬重的妃位在她看来,一文不值。
小裘看见菲儿微红的眼睛,慌乱的步伐,也知道自家娘娘现在心里应该是很不好受,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想起昨晚娘娘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令她想起家中卧在病榻的阿姊,小时候阿姊也是这样将她护在身后。
思虑良久,小裘好似下定决心,她忽然跪在菲儿面前。
菲儿见小裘莫名其妙跪下来,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先起来,在我这不许跪。赶紧将她扶起,可她却不愿起来。
娘娘的心地一定是很善良的,小裘想着。
抬起头来,菲儿只看见一个泪人,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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