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凝意绑了袖口，将手悬空于石板上试了试温度，我很喜欢烤肉。上次尝了烤猪肉，今儿备了些牛肉和羊肉。
说话间，一整块五花肉已经放在石板上。
肉接触滚烫的石板，滋啦滋啦的响声伴随着油的味道在空气中飘开。
宋氏忍不住蹙眉，压着恶心低声道：福晋，妾身对这味道
格格。霜降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过来，主子着小厨房给您炖的鲜虾玉米粥，还有山药羹，都是暖胃的。
宋氏神色一松，歉意道：福晋考虑周到。
凝意让霜降留在宋氏身边伺候，她则带着寒露赵和元等人在旁边烤肉。
这些菜里，凝意特别喜欢一道，盐葱牛舌。
选取洋葱切成极小的丁，等牛舌烤的八成熟时将洋葱小丁和盐搅拌后放在上头，再两边对折一叠，无需其他佐料，一口一个是最美味的。
不过一刻钟，凝意吃了满满一盘牛舌，又让苏安玟准备了一盘。
主子，奴婢来烤，您坐在一旁吃就行了。寒露避开扑面而来的烟味，双眼熏得通红，这烟真呛人，主子您坐远些。
正院其乐融融，西跨院安静冷清。
爷，您爱吃的红烧蹄髈。李氏夹了一块小的放在四爷碟子中，今儿有您在，小格格很乖巧。
瞧着比前几日脸色好一些，你照顾的不错。四爷食不知味。
小格格是妾身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血脉相连，她有不适，妾身也心疼。李氏见四爷没吃那蹄髈，眼神变了变，笑道：爷可是觉着蹄髈油腻？那您尝尝这道酸辣小黄瓜。这时节小黄瓜稀少，配上点醋和辣子，倒是爽口开胃。
这菜还算不错。
四爷尝了一口，心道勉强可以和正院相比。
李氏全程替四爷布菜，四爷的神思却飘去了正院。
用完晚膳，李氏去看了小格格，四爷坐在榻上，张起麟。
张起麟立刻推门而入，主子爷。
正院今晚用的什么？四爷语气低沉。
他明明说一日三餐都要在正院用，今儿小福晋竟然都不来请他，连问都不问一句！
张起麟弯着胖乎乎的腰，今儿福晋请了宋格格一起用晚膳。至于用的什么
他为难道，奴才一直跟着您在西跨院，不知福晋院里备了什么。
四爷蹙眉，不悦：让王以诚和王朝卿去看看。
张起麟忙不迭的定下，走到外头吩咐二人去瞧瞧。
王朝卿一直都在前院伺候笔墨，很少跟着来后院。
二人出了西跨院，他好奇的问道：主子爷对福晋很上心。
王以诚呵呵笑，你来后院的次数不多，不知道福晋如今很得主子爷欢心。
那主子爷让咱们打探福晋晚膳用的什么，也是在关心福晋？王朝卿不解，这也太奇怪了！若真关心，为何不一起用膳？
王以诚停下脚步，瞥了王朝卿一眼，以前主子爷常允许李主子去前院，你见她次数多。这往后啊，可就说不定了。
多谢。王朝卿真心感谢。
他在前院虽说不太和后院的这些主子打交道，但几位主子也时常让人送东西去前院。
有了王以诚的提醒，日后面对正院的人时，他肯定多上三分心。
二人脚步轻快的往正院去，还没到就见赵和元从院里跑了出来。
这是做什么去？王以诚拦住赵和元，你慌慌张张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和元看到两人，停了停，二位哥哥是来正院吗？
没等王以诚回答，他便着急道：二位哥哥先稍候，我得去找一趟周大夫。
王以诚一听吓坏了，是谁要叫周大夫？
可万万别是福晋啊！
赵和元道：是宋格格。宋格格本和福晋一起用膳，但她喝了两口粥全吐了。福晋让我去请周大夫来一趟，给宋格格瞧瞧身子。
王以诚松了口气，侧身让出路：你快去吧。
赵和元走后，王朝卿拢着手轻声提醒，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
王以诚眼角一瞥，你也察觉不对了？
咱们还去打探正院用什么吗？王朝卿没明说，只将话题扯开。
王以诚瞪了他一眼，别想把我推出去，乖乖在这里等着，看到底是怎么了。如果真如你我所想，咱们就顺势去西跨院将这消息告诉主子爷。
王朝卿笑了笑，站到一旁不再说话。
周华未来的很快，拎着药箱进了正院。
赵和元跟在身后，看到二人还站在原地，不免奇怪，刚想问就被王以诚打断：我们等个消息。
好。赵和元温了温声音，二位哥哥稍候。
正院，凝意捏着帕子，漫不经心的喝着茶，视线落在被周华未把脉的宋氏身上。
不过是把个喜脉，没多久周华未便收了手：恭喜格格，您有了身孕，已经两月有余。
宋氏眼中惊喜一闪，下意识抚着肚子，仿佛已经能察觉胎动。
她眼神复杂，自从女儿夭折后，爷来她院子的次数不多。
上天终于眷顾她一回，让她又得了诞育孩儿的机会。
上头，凝意喝茶的动作微顿，低头敛去眸中诧异。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日只用两餐，早膳午膳用的不多，晚膳都不吃。
这话刚传到她耳中，她好心邀请宋氏来正院用膳
她的好心被算计了呢。
第10章 聪慧
都愣着做什么？凝意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宋氏身边，按着她的肩膀温柔道：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我会吩咐大厨房给你屋里增加份例。若有要求，尽管来正院找我。
宋氏霎时起身，多谢福晋。今儿得您相邀，妾身却因着身孕而没能好好尝尝那一粥一羹，是妾身福薄。
宋格格说笑了。霜降捧着干净的衣服过来，欠身道：这是主子的衣服，布料是宫中德妃娘娘赏赐的。格格方才孕吐乱了衣裳，先挪步里头换件衣服吧？
霜降说的没错。凝意边说边往外走，我已经让人去西跨院将这好消息告诉爷。你先去换身衣裳，方才晚膳没怎么用，为着腹中的孩子你也得再用些。苏安玟。
苏安玟轻声走近，主子。
将玉米粥放在小火炉上温着。说着，凝意回头看宋氏，弯起了眉眼，你可还有想吃的？
有粥就够了。见凝意跟个没事人一般，宋氏心里的疑虑愈发重，妾身先去换衣服。
凝意摆了摆手，看着宋氏娉婷纤瘦的身子，她摸了摸下巴。
她时常觉得自己的不争不抢在四爷后院格格不入！
身后传来脚步声，凝意转身看去，就见乌拉拉一堆人跟在四爷和李氏身后进来。
空气中烤肉的味道尚未散去，四爷不合时宜的觉得肚子饿，顺势在凝意的位子上坐下，宋氏有孕？
已两个月。凝意站在他面前，笑盈盈的说：爷，宋氏最先服侍您，如今第二次有了身孕，妾身想着她院中的膳食得多加注意。不如就专门在大厨房辟出一个炉灶，再让专人替宋氏定这一日三餐。
四爷微愣。
李氏低着头，眸色寒光闪过。
她当日怀小格格时，福晋不仅没赏赐她，还从中作梗克扣她的用度。
后来还是她在四爷跟前告了一状，爷也就不怎么来正院了。
这些时日，她只顾着福晋要过生辰，却将平日里甚少出门的宋氏漏了！
宋氏这个贱人，竟然悄无声息的怀上了。
而今，福晋不仅不为难宋氏，还主动提出给宋氏拨人过去。
等宋氏从里头出来时，李氏更眼红了。
那身衣裳虽非当季最新，却样式讨巧，大气简单，还是上等苏绣
李氏绞着帕子，看来宋氏倒向了福晋，她在这后院一对二，日后得加倍小心才行。
妾身给爷请安。宋氏微微欠身。
起来。四爷抬了抬手，你既有身孕，日后这礼数能免则免。听福晋说你孕吐厉害，胃口不好？
宋氏悄悄打量了凝意一眼，后者悠闲看那几盘生肉，压根没注意她。
是，妾身脾胃不调，方才周大夫说等过了前三个月大抵能好些。
四爷淡淡点头，张起麟，去库房挑选几匹上好的杭绸，再选两对玉簪送去东跨院。
张起麟低头弯腰，是，奴才这就去办。
此时，凝意的肚子响了几声。
她浑身一僵，深觉丢人。
这肚子怎么偏偏此刻叫！
这么多人面前，好丢人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很浅很轻，快的凝意以为听错了。
爷晚膳没吃饱。四爷指了指空着的凳子，都坐下吃吧，尝尝福晋小厨房的手艺。
凝意立刻坐下，见李氏和宋氏浅浅坐了个边儿也没再管。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各式各样的肉上了烧的滚烫通红的石板，凝意频频张望，催促着寒露手脚快些。
有四爷在，寒露说话小心翼翼，主子，奴婢就两只手啊
凝意抬头，见四爷身后跟着的那些人跟柱子一样杵着，她皱了皱眉：爷，王以诚等人，妾身能使唤吗？
后面的王以诚等人：
四爷夹了一块刚烤好的牛肉，何事？
眼下吃烤肉的非妾身一人，就寒露一个帮着烤，实在是来不及。您带这么多人过来，一个个站着也无事，不妨来学学烤肉的手艺，日后您在前院想吃了，也能让他们给您备下。
四爷挑眉，爷的前院是书房重地，甚少用膳。
凝意：人是铁饭是钢，看书无需用膳？
话及此，凝意冲着四爷点了个赞，您好厉害哦！
四爷：
他觉得小福晋刚才看似在夸人，实则是在讽刺。
寒露一个人的确忙不过来，四爷见她不仅得照顾着凝意，还得去给宋氏和李氏添肉，他眼神一冷：爷吃的肉让王以诚他们烤，你身边的人伺候你即可。
李氏和宋氏身边的人浑身一哆嗦，低着头半蹲着烤肉。
寒露缩回凝意身边，后脑勺被人轻轻敲了一下。
而后便听到自家主子在她耳边云淡风轻的说：好好烤肉，乖。
福晋。王以诚换了筷子，笑呵呵道：奴才觉着这肉火候恰恰好，色泽金黄，不肥不瘦闻起来还很香。不知奴才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跟那位师傅学一学？
闻言，凝意乐不可支，笑的眯着眼靠在霜降胳膊上，你这是想偷师？
王以诚从眼光余波中见四爷神色轻松，他便大着胆子打趣道：哎哟，您真是折煞奴才了。奴才是想着万一哪日主子爷开恩赏赐了咱们一些肉，大家也可以聚在一起烤着吃，这样定然比蒸着好吃。
粉蒸肉也很好吃啊！凝意嘴唇沾了点油渍，泛着油光，她道：明儿我在小厨房做粉蒸肉，想学的自个儿来正院学。
呀！王以诚惊讶，那这烤肉的手艺也是您教给他们的？
苏安玟悟性高。凝意夸起自己院中的人毫不嘴软，寒露几个也是个中好手，我就说了一通，她们做起来便像模像样。你一直跟在爷身边，聪慧过人，学的肯定比他们快。
王以诚笑容微顿，脸色发苦，求饶道：福晋，您可饶了奴才吧。您今儿说完这话，奴才怕是明儿就进不了正院咯。
有了这会子的插科打诨，凝意将宋氏利用她的事儿暂且抛之脑后。
烤肉时，四爷和凝意并不怎么说话，可二人之间好像有一种无形的氛围，将他人隔绝在外。
李氏食不知味，只能对着宋氏刺上几句：姐姐福气真好啊。
哪有妹妹的好？宋氏小口小口的喝着粥，她早已发觉李氏坐立不安，能熬一刻钟才跟她说话已经很难得：妹妹的小格格养的这般好，我好生羡慕。
眼下姐姐怀着身孕，若生下个阿哥，便是府中的大阿哥。妹妹的福气怎么能和姐姐的比？李氏皮笑肉不笑，那张娇媚的脸没了笑容，倒是显出三分刻薄和戾气，如今姐姐入了福晋的眼，好东西吃着用着，这个孩子必定能健健康康落地。
那就谢妹妹吉言了。宋氏笑容不变，似是没听出其中讽刺。
李氏见她油盐不进，反倒是自己越说越气。
又看到爷和福晋关系融洽，她就待不下去。
爷。李氏盈盈起身，柔着嗓音道：妾身担心小格格，想先回去了。
四爷冷淡点头。
李氏欲言又止，不甘抿唇：爷，那妾身先告退了。
短短几个字，说的媚意四起。
咳咳。凝意冷不丁听见，一时不慎被那青梅酒呛了口。
四爷抬眉，目光飘过来，喝个酒都能呛着？
妾身无用。凝意没过脑接的飞快，等擦干了唇角的酒渍，才看到四爷一言难尽的眼神。
李氏心里暗恨，带着浓浓不甘离开正院。
一出了院门，她走的飞快，怒气上脸，瞧见旁边一盏灯笼时，忍不住一脚踢了上去。
哎哟，您再生气也不能伤了自个儿身子啊。风铃立刻蹲下，掸去李氏裙角的泥土和草屑，宋格格伺候主子爷的时间最长，可您最得主子爷宠爱
我？李氏嗤笑，笑声尖利，以往是我，如今爷可很少来我屋里了！上次我听了你这妮子的劝说，只道爷日后反正得来，可如今呢？宋氏悄无声息的怀上了孩子，先前瞒的这么好，我被她算计了！
您消消气。风铃忙跪下，依奴婢看，今儿这事最生气的是福晋。
你胡说什么？宋氏身上穿的那身衣服，价值不菲。福晋还特意请她去正院用膳不对！李氏脑中那根弦颤了颤，宋氏是故意的？
宋格格已经瞒了两个月，再过段时日就满三个月了。她都瞒了这么久，为何不瞒到三个月再说？风铃起身扶着李氏往西跨院走，福晋是好心，但宋格格就未必了。换成您是福晋，好心好意却被人算计，您会怎么想？如今宋格格在福晋院中查出有了身孕，福晋只能吃下这闷亏。
呵。李氏压着唇角笑了笑，这戏愈发有趣了。也好，反正眼下府中只有我能伺候爷，爷必定会来我屋里。不过，眼下府里人太少，我虽想一枝独秀，却也得有自己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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