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不紧不慢,话中含着几丝笑意,乍听倒还有些少年夫妻微微的羞怯在里头。
倒真恳切。
杨广一时忍不住笑起来,杨林听着也乐了,连连指着罗成大笑:“我看你小子,担心妻室礼数不周是假,想念妻儿才是真罢!”
罗艺心中微微一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即刻也赔笑道:“他们夫妇年轻,真是说话不知羞耻,让皇上见笑了。”
杨广笑得止都止不住,只道:“无妨!无妨!”
耳边哄堂大笑,罗成低着的脸上神情却是一丝冷笑。
总之搪过去就得了。
他整理整理心绪,正想抬头准备再编个什么话,赶紧收场走人去把单嫣从武姝那儿接回来,却忽然听到左边一声淡淡的笑。
罗成心下一沉,敏锐抬眸循声瞥过去,却正撞见宇文成都对着他笑。
“听说燕山公在北平乃是万户北平女子心中不二的择婿人选,却不知是哪一户大家官宦的小姐有这样的福气,能在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觅得燕山公为夫婿?”宇文成都笑意盈盈地看着罗成。
这一场酒喝下来,宇文成都除了回应杨广不时的问话,连字都少见蹦两个。
不说则已,一说,字字都是放冷箭。
罗成暗暗咬了咬牙,心里暗骂宇文成都狗儿子,这个时候好死不死站出来挑刺。
宇文成都的话倒引得杨广也来了兴致,连连问道:“是啊,还真不知道燕山公是何时娶亲的,怎的如此低调,连个信儿都不叫人知道呢?罗家替寡人镇守北境,也是劳苦功高,若是早知道燕山公娶亲,连寡人也该厚备一份礼送去。”
罗艺脸色一时有些黑,转眸去看罗成。
罗成却仍旧站在原地,只垂眸温和道:“回陛下的话,臣妻并不是什么达官显赫之家的出身,不过是清白平常的家世,不值一提。”
“那便更难能可贵了。”宇文成都笑着,嘴里咬着不放,“不知燕山公夫人姓甚?以平常家世都能叫燕山公如此珍爱,想必也是书香之家出身。不瞒燕山公说,我家二弟如今已到了该聘娶嫡妻的年纪,若是有缘,燕山公夫人有何姊妹的话,想必咱们以后也能成一家人。”
说完,望着罗成又是一笑。
罗成朝着宇文成都一点头,客客气气。心中却腹诽:晦气!
却又转念一想,这会儿宇文成都咬着他不放只恐是猜到、或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臣妻姓单,不过是北平城一户寻常人家的独生女。”罗成慢慢说。
罗艺冷不丁背后涔涔的的汗,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颤,背脊都打直了。
他猛地转过头去瞪着罗成,你小子在说什么!
“姓什么?”宇文成都听清了,却明知故问地又问了一遍,嘴角勾着隐隐笑意。
罗成暗自冷笑,面孔却是三分笑,冲着宇文成都又说了一遍:“姓单。”
“姓单啊……”宇文成都意味深长地将这几个字拖长细细喃喃。
蓬莱阁一轮歌舞又下,丝竹声渐降下,一种诡异的气氛弥漫上来。
杨林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拢了下去,杨广的眸光里亦是闪动。
众人的目光流溯过来,古怪地凝结在罗成的脸上。
罗艺心中打鼓不停。
此次远赴洛阳伴君下江都扬州原本都已经是古怪,而之后圣旨亲自点名要求单嫣随行就更是蹊跷。
现在……
他默默垂下眼眸。
伴君如伴虎。
罗成却似乎不以为意,盯着宇文成都眸光含笑:“敢问宇文将军,单这个姓有什么不对么?”
宇文成都含笑道:“只是忽然想起来,前时奉命剿灭的那一众瓦岗小贼之中,有一个领头的也姓单。”
罗成笑道:“天下姓单的人成千上万,难道每一个都是贼人?”
“燕山公说笑了。”宇文成都也附和着笑起来,“只是前些时候为剿灭瓦岗,靠山王千岁与我都心力交瘁,如今听到与之有关的字眼难免紧张。”
罗成对上宇文成都的眼神,从容道:“宇文将军当真为皇上鞠躬尽瘁。”
宇文成都微微一愣,而后笑一声,转头过去看着座上的杨广道:“皇上,上的歌舞就算再好,只怕也难留人,不如还是叫燕山公并夫人先回驿馆休息,不日启程扬州,臣与燕山公也有些军务上的事宜要交接。”
罗艺一愣,不由自主看向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的话锋混一转,竟然将单氏的事情就这么翻篇。
这下,他也实在有些不明白宇文成都的用意了。
杨广素来宠爱这员大将,笑眯眯地回答道:“既然成都开口,那就先行离席吧。正巧,孤也想去萧妃那儿了,不如今日就怎么散了,等过些时候咱们再一同畅饮也无妨。”
话说完,杨广便站起身。
杨林罗艺等依次也站起来:“恭送皇上。”
杨广摆了摆手,往蓬莱阁背后的小厅走去更衣,殿上的宫人们也随行而去。
送走杨广,罗成便同着杨林等出蓬莱阁去。
之前殿上那一刻古怪的气氛好似轻巧地就被这么掩饰过去,可是谁人心中却都还是笼罩着一层阴云。
杨林与罗艺二人并肩行在前,罗成则同宇文成都走在后。
四个人下蓬莱阁的台阶时,宫外红墙漫起白色的莽莽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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