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先别气,这事不是件容易事情。我跟罗成这会儿过来,也正是为了与您跟父王商议,看如何应付才是。”单嫣在一旁劝慰秦夫人道。
罗成转头看他父亲,低声问道:“去与不去都是棘手,去了,只怕要与表哥他们相碰,不去的话,只怕杨广小儿那儿立马又会有什么花样。父王打算如何应付过去?”
罗艺耷拉着眼帘,目光幽深,半晌没有答话。
再抬眸的时候,他的眸子静静盯着罗成:“这事你心里不是已经打定主意了么?怎么还反过来过问我?既然靠山王都请旨了,咱们自然要去。”
秦夫人一愣:“王爷!?”
秦夫人不解,罗成却是已经明白了罗艺的意思。
他抬眸望着罗艺笑道:“儿子想的是,既然这回靠山王要咱们罗家前去表态,咱们就给他个态度,好叫他明白。儿子料定了,杨广下江都这个消息传出去,表哥他们必然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杨林从前便怀疑我们北平王府与大魔国是否有联系,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我却想着,还不如趁路上动乱的时候脱身出来,从此正式与他杨隋割据开,我北平自立门户,方是要紧。不知父亲觉得呢?”
罗艺静静听着,咳嗽了几声,慢慢说道:“许多事情,如今爹是力不从心,你如有好的主意,便自己忖度着办吧。”
罗成恭敬道:“儿子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得学,还是要叨扰父亲询问意见。”
罗艺听完,却只淡淡地笑了一声:“也没什么时间让你再学了。”
罗成眉头蹙紧,正想说什么,罗艺却摆了摆手,只道:“这事就照着你的想法定就是,有什么,咱爷俩商量。”
话音刚过,忽的又剧烈咳嗽起来,唬得秦夫人连忙从地龙上起身过来,替他一下一下地拍着背顺气。
单嫣坐在一旁,看着罗艺的病态,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罗艺是武将出身,从前素来又身子骨硬朗,从前素来没什么灾病。
可是自从这三年,他的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眼见着许多事情都无法操持,尽数交到了罗成的手中。
从前在罗家,是罗艺说一,罗成不敢言二。
可是如今罗艺病中,许多事情却也离不开罗成,大小的事宜,也都是要与罗成商量了之后再办。
再加上从前罗成在北平王府军中的威望。
这两三年来,明着是北平王罗艺把持帅印,实则里外的人都是应罗成的令行事。
单嫣瞧着也知道,罗艺这是渐渐地准备放权给罗成,彻底叫他接班了。
单嫣依稀还记得五六年前她初来北平的时候,见到的罗艺是那么威严,那么叫人望而生畏,一站出来的时候,满脸凛凛的威风。
可到底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几年下来,胡子鬓角都尽是雪白。
岁月不饶人。
从前那样铁面如山的样子,跟现在的病态格格不入。
单嫣收敛思绪,慢慢站起身来。
罗成正好也起身,冲着罗艺拱手道:“既然事情说清,儿子就不打搅父王歇息,先带着媳妇告退。”
罗艺的咳嗽止不住一样,说不了话,只咳嗽的间隙,朝着儿子媳妇二人略略挥了挥手。
单嫣与罗成对视一眼,夫妻两个便同着爹娘道了别,从房中走出去,走出去前,秦夫人还招呼晚间再过来用饭。
出了屋子,背后罗艺的咳嗽声仍是听得一清二楚。
背后的丫鬟把门关上,夫妻两个立在门廊的台阶上,外头正飘着大雪。
单嫣静静盯着这一片素白世界,风声当中,忽然听闻身畔一声低沉的叹息。
她转过头去,只看到罗成并肩立在自己身边,也抬头茫然望着漫天大雪。
“看着父王这个样子,我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半晌,方才听见罗成心事重重地这么说了一声。
单嫣很少听见他这样哀叹的口气,忍不住伸手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罗成身体轻微地颤了一下,转过头来侧眼看过来,眼底有些微愣。
夫妻两个并肩立在檐下,面前是风雪盛大。
她拉住他的手,玩笑道:“难得听见你这么长吁短叹的,倒是不像你的作风了。”
罗成这才回神过来,温和地笑了一声,转过头去望着无尽雪天,眸光黯然,淡淡像是讲一个故事一样说道:“只是没想到,从前那么要强的父王,竟然也真有年老和无可奈何的一天。我小的时候最怕我父王,总觉得他像尊神,永远不会老,永远得管着我。可是如今眼瞧着他跟母妃渐渐的白头了,我却只恨自己不能早日更强大一些,好叫他们能够安心倚靠我。”
“生老病死,自来如此。”单嫣握着他的手,低声却真诚地鼓励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罗成的手翻过来,反握住她的。
他回头过来,冲她一笑:“但愿是吧,我只盼着能够成立一番事业,好叫你们从此都安心。如今父王母妃越发年迈,许多的事情都压在我身上,只怕做的不好,辜负了他们,辜负了你。”
单嫣听着这话,心中不忍。
“饶是刀山火海,一旁都有我陪着呢。”她道,“你也从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罗成侧眸过来,忽的粲然一笑:“刀山火海我一个人下就够了,怎能叫你一同受苦?你就乖乖地跟在我身边就好,外事如何操劳,终究我还有咱们这个小家,一回来,什么烦恼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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