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雄信八风不动坐在原地,抬着头看着单嫣站在他面前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跟唱大戏似的。
“怎么?刚才不是还振振有词的么,现在装哑巴了?”单雄信冷嗤一声。
单嫣只觉得单雄信前时那句话简直是字字见血,每一个字都说在她最不想面对却又最真实的点上。
理不直气不壮。
单嫣实在没法再跟他犟嘴。
单雄信想起她这几个月在秦琼府里忙前忙后得样子就觉得心里一口气堵得慌,有家不回,连侄女都不管了。成什么体统?
“你还知道回来?”单雄信瞪了她一眼,“我以为你是都忘你还有个家了!”
虽说口气不怎么友好,但好歹还是比刚才闭口不谈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好了百倍,总算是还肯搭理她。
单嫣勉强把单雄信这句话当做给她下的台阶。
“我当然知道回来了。”单嫣放低了声,“前些时候不是罗成还没好么?秦老太太跟秦家嫂子虽然都在,可老太太是长辈,秦家搜子又刚与秦二哥夫妻相逢,我总不好把罗成丢给她们料理啊。”
单雄信原本平复下去的心情叫单嫣这一句话又给撩拨起来,他忍不住笑一声,像是听到什么滑稽万分的话:“那罗成又是你什么人?你就非得在那儿寸步不离地守着?这瓦岗城里的人都没影儿了不曾?几时轮得着你去伺候他?”
“我!”单嫣一哽,抓了抓手心硬着头皮就说,“你难道不知道我跟他的是什么关系吗?再说了罗成摄舍生替瓦岗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他受了重伤难道我不应该照顾他?”
单雄信应声就答:“那也轮不着你去,有的是人去!”
单嫣一看他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心里就堵得慌,越听单雄信的话越烦躁。
“哥,咱们就不能好好说话么?你就不能过问一下我的意见么?人罗成的爹娘都已经没什么话说了,怎么还这么啰嗦?”单嫣越说越气,说到最后连原本想来好好与单雄信认错交心的目的也忘了个一干二净,想到什么话就说什么,也不过脑子。
单雄信一听她这话就来气:“那你追随罗成,一待在秦府就是好几个月,你过问过我这个当哥哥的意见么?”
“我那时候不是情势紧迫忘了吗?”单嫣只觉得自己的话快要立不住脚跟,可是抬眼看着单雄信咄咄逼人却又不想这样轻松让步。
两兄妹就较上劲了似的,非要争出个输赢不可。
单嫣实在是觉得折腾过头了,又气又急之下质问道:“哥,罗成他到底是哪儿找你惹你了?你怎么就这么讨厌他?”
“我为什么讨厌他你不知道?”单雄信振振有词反问。
“就凭他这个人从前把你伤成那副样子!”单雄信接着道。
“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再说还有什么意思?”单嫣兼职觉得单雄信不可理喻,“过去在北平府为秦夫人义女之时,情况特殊,且背景不同,很多事情现在再提出来根本难分对错,哥,再说你们再贾家楼的时候,都是拜过把子,写过名谱的兄弟,你还揪着旧事不放,你不是冥顽不灵是什么!”
“轮得着你来教训我!?”单雄信眼睛一瞪,一巴掌重重拍在一旁的石桌上,震得桌上摆的茶碗杯具哗啦一声响。
单嫣吓了一跳,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横眉冷眼怼回去:“怎么?我说错了?你要动手?”
单雄信的脸上已经结起了一层青霜:“要不是怕你承受不住我还真想给你一巴掌。我是谁?我是你哥哥。如今大哥不在,我就是你的长兄!长兄如父,我的话你都敢不听,我看你就真是皮糙欠揍!”
单嫣怵还是怵他,可这会儿叫他气得也不怵了,只冷笑:“我自然只听你讲道理的话。你这一点道理都无,我听得哪门子?”
“我瞧你是被鬼迷了心窍了!”单雄信指着她的鼻子恶狠狠道,“你那从北平回来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忘了,我可没忘!我看你是忘记了当初你二嫂是怎么把你慢慢养好的。单嫣啊单嫣,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罗成若真是有本事,当初能弄得你那么狼狈?有一即有二,我不相信他后半辈子就可以把你护好了!”
“你这都是偏见!”单嫣一听单雄信话中竟然把已逝的常夫人都给搬了出来,心中不觉一阵酸楚。她只觉得一股热血往脑门上撞,嘴里的话像是搭弓在弦的件一样忍不住地就发出去,“你怎的就知道罗成他护我不住?你是未卜先知?别说罗成护我不住,便是你又护住了嫂子么?当时你明明有机会可以把她接来瓦岗,你为什么不去做?为什么就任凭她一人在外?单雄信,你连你自己都没有做好,你有资格说旁人吗……”
“啪。”
清脆的一声响,断送了单嫣胸腔里激荡着的咆哮。
她愣着,微测扭开着半张通红的脸,包着眼泪的一双瞳孔不可置信地瞪大。
单雄信的手还扬在半空中忘记收回。
“怎么?”单嫣被这一巴掌扇得嘴角都破了,半晌才回神慢慢冲着单雄信转过头来。
她不哭,反而冲着他嫣然一笑。
“被我说中了?”她唇畔含笑,声音冷冰冰地质问道。
单雄信气得胸腔起伏,却也发着怔。
单嫣说完话,他才看了看自己慢慢放落的那只打了单嫣的手,像是不可置信自己竟然会对她动真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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