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暴雨如洗,罗成抱着单嫣坐在昏暗的马车当中。
因着淋了雨又过度受惊,单嫣浑身上下已经开始发烫。
一道闪电劈落,一瞬将马车内照亮如同白昼。
罗成搂紧了怀中烧得滚烫的单嫣,颤抖着探手拂开粘在她脸上的发丝,抬头焦急问马车外随行的史大奈:“还没到王府吗?”
“殿下再等等,马上到了!”外头史大奈的声音伴着暴雨声传来。
“不能再快点么?!”罗成拧眉吩咐,将单嫣的头枕在自己臂弯上,叫她横卧得舒坦一些。
“不能再快了,再快这车承受不住!殿下,很快到,您且照顾着单姑娘些!”史大奈粗着嗓门回话道。
坐在右手的秦琼按了按罗成的肩膀,低声劝慰:“表弟,别急,马上就到王府了,单姑娘会没事的。”
罗成抱紧了怀中的单嫣,一言不发,瞳仁当中满是焦灼。
马车再往前行进了片刻,外头传来史大奈的喊声:“殿下,到了!”
马车还未停稳当,罗成便一把扯下自己披在肩头的大氅,把它盖在单嫣的身上,而后一个箭步闯出马车,从车上跳了下去冲进王府当中。
秦琼也赶忙跟着下了车。
罗成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门外唯有杜差在那儿接应。
史大奈押了定国公府的那几个家仆从偏门走,秦琼便上台阶急急与杜差问道:“王府里现下如何了?”
杜差焦灼道:“王爷听到这件事情已经气得要拔剑杀了殿下,王妃也一时受了惊。此刻咱们府里的人已经连夜过去定国公府通报了,等两方人都到齐,便在银安殿上升堂,把这事儿给议论清楚。哎,现在整个王府上下全都惊动了,等武家的人过来,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秦琼拧眉道:“今日之事,原不是单姑娘有意杀人,乃是那武家少爷要玷污她清白在先。武家理亏,岂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大闹?”
杜差直摇头:“但凡武家人是个讲点道理的人家,王爷也不至于气得要杀殿下。武安福是武家唯一的孙辈,如今没了,武家人还不得要了杀人凶手的命?就看王爷届时护不护着姑娘了,武家人闹起来,才不管有什么道理可讲。我怕只怕王爷一时图清净,万一把单姑娘交到武家手里……”
秦琼一听这话,立时拔腿要往里冲:“那怎么成?我去告诉与武家人说!”
“哎哎哎,等等!”杜差忙拉住秦琼,“秦二哥,这个节骨眼上王爷正盛怒,不是你说话的时候。就算你是王爷的亲内侄,可如今这时候也不是姑侄相认的点儿啊,王爷和王妃现在都焦头烂额的,咱们也不好做他们二老的主意。你还是先跟着我在银安殿外堂听着动静,看看武家人来了以后怎么说,到时候咱们再想办法。”
秦琼心急如焚,沉声道:“文忠,单姑娘是我一至交好友现世唯一的手足。当时我押解犯人,等官府回文之时,浅在天堂县黑店当中病倒无法脱身,为偿还店主银两不得已卖锏卖马。那个时候是单嫣的哥哥古道热肠,替我还钱为我治病,还将我奉为座上之宾。后来我在皂荚林伤人,一路发配北平,又是单嫣的哥哥替我打点路上盘缠,四处为我求人,还三番几次派人来北平询问我的动静。他单家兄妹对我秦琼仁义至此,我秦琼决不能眼睁睁地瞧着我朋友唯一的妹妹落到这要掉脑袋的境地。”
“秦二哥我知你心急,咱们也急啊。可是急是急不出个办法的,你还是听我的,先去外堂听着动静,万一真有什么,您再进去也来得及。”
杜差一跺脚,拖着秦琼的手,二人便往北平王府内进去。
天边隆隆翻滚起沉闷的雷声。
王府银安殿前,罗艺面沉如水,负手焦躁地来回踱步。
秦夫人已经昏过去一次,此刻由一众丫鬟婆子们侍候着坐在殿下的椅子上。
身旁丫鬟端茶递水垂肩捏腿,秦夫人却只是靠着椅子,揉着太阳穴惨白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刹,又是一个劈开天地的闪电。
罗艺停下脚步,焦躁地扭头往殿门外如幕的大雨里看过去:“怎么还没来?”
唐国仁夏石珊几个左右侍立殿下,看着罗艺眉眼里压着的阴霾,都不敢说话。
“王爷——王爷——”
恰时,外头连天大雨轰然当中,远远穿透来一阵呼喊。
罗艺立即驻足远眺,但见大雨当中白显道一路狂奔过来。
罗艺急急迎上殿门,拧眉瞧着刚跑进来的白显道:“人呢!?”
秦夫人也忙撑着椅子起身:“是不是成儿回来了!?”
白显道落汤鸡一般,连礼都忘记行了,转头一指身后雨幕,喘着道:“回王爷话,后……后边……”
罗艺抬眸看过去,但见罗成手里横抱着一个人,正朝着银安殿的方向行来。
“白显道,你下去。”罗艺铁青着脸沉声道,额角上青筋突突直跳。
白显道知趣,低声应了一句,便退进唐国仁等的队列之中。
他忧心忡忡地望着已经立在殿门外的罗成。
今日,殿下当真是吉凶难卜了。
罗成抱着怀里的单嫣冲进殿中,一见堵在殿门前的罗艺,一句话也没解释,便只沉着眉眼道:“求父王母妃救救单嫣!”
罗艺一张冷静得瘆人,如同暴风雨前宁静而幽暗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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