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嫣抬头看了一眼瓢泼的雨势,点点头笑说:“那我再等一阵吧。”
“您先搁这儿坐着,我把门口的灯挂上。”伙计说完,便转身进去,少时提了两盏灯笼出来,一左一右地挂在铺子门前。
挂上了灯笼,店外廊下的视野一时间便清晰了许多。
单嫣抱着酒壶,仰头惆怅盯着面前这场大雨,忽然的,身边便响起一串脚步声。
一个阴影拢过来,遮挡了单嫣大半的光。
单嫣一皱眉,正要准备抬头,耳边就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娘子,是你啊?”
小娘子这三个字在单嫣的耳朵里绕了一圈,她顿时心里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称呼,这个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
单嫣抱着酒壶的双臂骤然拢紧,脑海里一根筋绷直起来,猝然抬头。
刹那,天边炸响一道隆隆的春雷。
天地之间,电光火石。
来人的脸在一瞬之间照亮,而后一瞬之间又重新晦暗下去。
可就只是那短短的一瞬,便足以看清来人是谁。
“啪嗒——”
单嫣一愣,手里的酒壶掉在地上。
酒壶盖子被弹开,一瞬间,酒水如同一条蜿蜒的蛇从壶口里爬出来,沾湿了她的鞋面。
这张脸,若是再不出现,单嫣都快要忘记它了。
——谢霸王。
穿到这儿的第一日,她差点儿就死在这个市井流氓的手里。
单嫣的脑子一时之间有些懵。
谢霸王不是那天就被罗成给扔出北平城、从此再不许进来了么?
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旁边听了好一阵了,我说这姑娘的说话声我怎么听是怎么耳熟。原来竟是小娘子你啊?”谢霸王低头盯着单嫣脸上愕然的神情,大嘴一咧,涎皮赖脸笑道,“怎么了?小娘子看见我很吃惊么?”
单嫣说不出话来,下意识抬头往谢霸王的身边看。
他周围还围了四五个男人,都是一样的装束,作家仆打扮。
几个男人围在单嫣跟前,像是一堵高墙把她圈在其中。
说心里不慌那是假的。
对着这么一堵“墙”,她身上连一样锋利的东西都没有。怎么可能不慌?
可胆怯终究无用,越怕越是被欺。
单嫣索性咬了咬牙,坐直了身挺直了腰板,两只眼睛森冷朝着谢霸王脸上扫过去,撑着一口倔劲蛮道:“怎么?有事?”
谢霸王一愣,跟身边几个男的对视一眼,笑了:“哟?脾气这么大?”
说着,他摩拳擦掌,把手指关节按得咔咔作响,牙缝当中挤出话来:“有事,怎么可能会没有事?当日当着罗成跟前,你可给我不少苦头吃啊。今日给我碰见,你觉得我可能会放过你吗?那日你伙同那个臭姓罗的,把老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扒光了扔出北平城,这个奇耻大辱,老子真是没齿难忘!”
单嫣知这谢霸王死穴是罗成,又忖度着当日他们一行二贤庄的人被抓的消息北平王府并未泄露出去。
于是她眼珠子一转,便换了一张冷笑面孔,也不甘示弱道:“既然没齿难忘,你就好好记着!怎么,如今混进城来,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如今可是北平王府王妃娘娘认下的义女,今日同着我义兄罗成一道出来,我义兄就在近处。等他过来,你看看他不扒了你的皮,掀了你的天灵盖!”
“是吗?”人墙背后,骤然传出一阵嘲讽笑声。
单嫣愣住。
谢霸王等人听见这声笑,连忙左右分开,给来人让出一条路。
抬头,就见一个矮胖的身影从这群大汉背后走了出来。
单嫣一颗心往下“咚”的一沉。
只觉得好似有一颗巨石砸在她脑门上,震得她眼冒金星。
屋漏偏逢连夜雨——
武安福!?
“许久不见,单姑娘唬人的本事还是这么厉害啊。”武安福抚掌笑着从人群后走进来。
单嫣咬紧牙关,一言不答。
武安福笑道:“不过,今日你的算盘可打错了。你骗得了旁人,可骗不了我。那一日罗成那小白脸从我叔父府邸当中把你和一群响马押出来的事,旁人不知便罢,我可是知道得真真儿的。”
单嫣眉毛狠厉压低:“想怎样?”
“怎样?”武安福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眼单嫣,“如今你可是罗家的阶下囚,这个时候,穿着这么一身罗家家仆的打扮缩在这儿,想必是使了什么手段从罗家手里溜出来的吧?”
单嫣嗤笑一声,口气生硬:“笑话,我能出来,自是罗成领着我出来的。”
“是么?”武安福悠然挑眉,话锋一厉,“单姑娘,上回你我初见,当着大街上这么多人的面我开恩叫你诓了我一回,可你觉得,我还会再叫你诓我第二回 ?你这匪婆子,害得本少爷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今日你落到我手上,我便要教你知道知道厉害!来人,把这匪婆子给我拿下,今日本少爷我就要为民除害、除暴安良!把这响马抓了!”
谢霸王靠单嫣最近,武安福一发话便冲上去反绞住单嫣的两只胳膊,朝着武安福道:“少爷别气!我谢某人今日就替您出这口气!”
单嫣双手疯狂挣扎,厉声骂道:“你敢!我说了罗成就在近处,等他过来……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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