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敦与吉雅一大早起身,领着侍女们忙上忙下,海兰珠用过早膳,遵循太医“多活动”的叮嘱,在一旁执笔登记。
她的字荒废了许多年,大汗得空就会教她,如今重拾起来,倒写得越发熟练。
记完大半,只听一个手脚麻利的小宫女“咦”了声:“福晋,这份没有署名,却是明白写着给未来小阿哥的礼。”
以她现在的身子,小阿哥还没个影,是谁费那么多心思?
海兰珠眉心轻蹙:“让我看看。”
贺礼看着也没什么特别,是一个装饰精美的锦盒。打开盒盖,里边摆着一方陈旧磨损的金印——印身刻着龙与草原五畜,印底是她不认识的四个篆字。
她抿抿唇,小时候师傅教她识字,还同她说过许多轶闻。龙纹金印是帝王用物,五畜是草原的信仰,能将草原信仰刻于金印之上,唯有元朝皇帝。
不把金印送往崇政殿,反而送给她没影的孩子,怎么看都不合时宜,海兰珠垂下眼:“收好,把它交给大汗。”
“什么给我?”皇太极低沉的嗓音响起。
刚刚议完事,他瞧着心情颇佳,见海兰珠手捧锦盒,分明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当即大步接过,见里头是一方罕见的金印。
小宫女连忙解释贺礼的来历,他眉梢微扬,拿出金印把玩片刻,俊脸忽而含了笑:“这礼送得对极,可不就是未来小阿哥用的。这叫得来不负吹灰之力,那人懂我的心思。”
海兰珠听得怔愣,怀中又被塞了金印,“兰儿替我保管,有朝一日本汗当了皇上,再向皇……你来要。”
好闻的松香涌入鼻尖,她脸一红,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想别的,小声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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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崇政殿。
趁着海兰珠午睡,皇太极唤吴克善来了一趟,交代他回科尔沁的诸多事宜,有些事需未雨绸缪才好。
约过半个时辰,吴克善行礼告辞,恩和快步进来,在主子身旁低低回禀:“金印是如何送到关雎宫的,奴才查不出半点痕迹,只是这般珍贵的东西,唯有八旗将领,或是几位贝勒爷才有。”
无需恩和提醒,他又如何不知道?
没有署名,藏得倒挺深。与日后的小阿哥有牵扯……皇太极目若深潭,头一个想到自己的长子,豪格。
莫非是对汗位动了心,提防起了他新娶的福晋,想要提前排除异己?
念头初现,他当即否定这个猜测。豪格再莽撞也没到蠢的地步,他还没有将正蓝旗交予,就算真起心思,也实在没有这么做的道理。
等到来日称帝,奉给他这个阿玛,岂不加分更多?
皇太极凤目沉沉,牵扯到关雎宫,不管是不是,总要试探一二。他决不能让梦境重演。
入春便要征伐朝鲜,身为国主,他将去往大金兴起之地,赫图阿拉城敬告祖先。此行带上豪格,彰显重用之意,也当历练一回。
敬祖耽误不得,来去讲求一个快,兰儿定是不能随行。思及此,他吩咐恩和:“拨出一百镶黄旗精锐,若是福晋出宫,牢牢护卫身侧。”
又补充一句:“叫鳌拜也跟着。”
恩和尽管对主子宠爱海兰珠福晋麻木不已,闻言还是大吃一惊。
镶黄旗精锐乃是大汗信任的心腹,个个战功卓著,以一当十,用来保护心上人,岂不是杀鸭……杀鸡焉用牛刀?
别提还有鳌拜统领!
只是大汗的语调不容置疑,恩和感慨过后,忍着牙酸飞速应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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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过后风平浪静,没有大事发生,盛京又落了几场小雪,初春来临。
收到寨桑催促的信,吴克善与皇太极彻夜长谈,终于下定决心,不舍地辞别海兰珠,又去往清宁宫一趟,启程回了科尔沁。
一来,他也该回去了,二来……不知道是什么见鬼的缘分,成天和范文程那老头相遇斗法,心里酸大汗和他的妹妹,吴克善实在憋得慌。
有大汗资助,他拉了数车盛京特产,采购数车良种粮食,又给族人买了几车花花绿绿鲜艳到极致的衣裳作礼物,打定主意慢慢悠悠地回去,再也不像从前那么急。
从盛京到科尔沁的风景,他还没好好欣赏过呢。
天气依旧料峭,却比冬日暖了许多。
十四贝勒的身子骨本就健壮,将养两个月,伤势终于痊愈,待征战朝鲜的决议通过,大汗要同大阿哥豪格一道,去往赫图阿拉敬告祖先,来回约有十日光景。
十日虽短,可叫皇太极觉得,这是他头一回离开兰儿如此之久。
前一晚上,他将她厮磨得更狠,接连不断地问她会不会想自己,直到海兰珠泛起柔软的哭音说“想”,皇太极才放过了她。
他抱着她亲,细细给她擦汗:“太医说你熬过一冬,身子好了太多,都可以骑马了。天气转暖,别老是待在宫里,会闷坏。想出宫就出宫,叫小玉儿陪着你,只要是盛京城,哪里转转都好。”
说罢伸出手,从榻边拿起一块令牌,放进她使不上力气的掌心:“我将鳌拜还有一百亲军拨给你。要是遇上危险,唤他们到跟前就是。”
海兰珠望着令牌,许久没有说话。
分离十天,她又何尝不想,可是这令牌……
她把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鼻尖红红含了鼻音:“大汗不怕我兴风作浪,搅得大金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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