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壁钟敲响了八下,波洛奈兹舒缓有力的旋律适时奏响,标志着舞会的开场。
波洛奈兹的主要节奏是3/4拍,速度适中,作为是庄重雄伟的队列舞蹈,常用于化装舞会的开场。
打扮华丽的男女随乐声移动,爱尔兰人无论男女都喜欢穿毛织品制成的斗篷,后者加上披肩是爱尔兰人典型的传统装束。
斗篷用缎带系在前面,形成一个黑蝴蝶结,成为爱尔兰人喜爱的装饰,这点倒像是艾薇血缘里与生俱来的爱好,很对她的胃口。
特别是这个国度最受推崇的颜色也是绿色,恰好和她的审美品味不谋而合。
但与其他人身着的淡绿与湖绿不同,近乎浅黑的暗绿色于攒动人群中格外凸显,既如沉沦沼泽希冀光明的暮夜,又似是包容万物的苍穹银河。
她端着酒杯,曳着长长的裙袂,穿行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迎着不停簇拥而来的热烈目光,与无数举过来的水晶高脚杯轻碰边沿,在一次次清脆的碰撞声中示以欢愉的笑意。
“公爵小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激动的叫喊,带着青年特有的矫健与活力,像是一头欢欣鼓舞的小狼,令她下意识回头望去。
她微笑着看着青年从人群的缝隙里走过来,端着手中一杯苏维浓红酒,向自己以绅士的礼节鞠躬行礼:“您真是光彩照人!”
“少说奉承的言辞了,罗伊,您的身体有出现后遗症吗?”
“哦,一点事也没有。”青年得意地晃了晃手臂,“您看,我现在强壮得很,甚至从没感觉如此有力量,往常绕艾伦湖跑一圈得半小时,现在的我只需要十分钟。说实话,除了这胳膊上的疤痕,原先遭受过的苦难一点也没给我留下多余的痕迹。”
“那真是万幸了,愿天主保佑你!”恭贺的话音刚落,她的语调骤然降落,忽而握杯靠近他的身体,“嘭——”
借着碰杯的伪装,以近乎耳语的嗓音低声道,“我的好伙计。”
罗伊倏而望入她眼,同样悄声微笑:“我的女公爵。”
旋即各自后退,眼神最后一次交汇后,立刻转身。
周遭喧哗,玫瑰与香百合的气味蔓延在大厅里,裹挟着感官与周身,尽情地钻入鼻尖与骨骼。
人们有的在舞池里轻踮脚尖起舞。有的在兴致勃勃地品尝难得一见的美食,还有的围着壁炉和晨室里爱神雕像发表艳羡的议论,悬挂头顶的水晶吊灯如同一轮灿烂夺目的太阳,吸引人们拭去额头的汗珠,目光追逐着半空里熠熠生辉的日曜,在吟游诗人的画廊里旋转出慵懒与醉意的歌谣。
人们各自迷醉,然而这时,大门骤然响起沉重的敲击,来势汹汹,引得几个小姐太太不禁撤步。
站在窗边的宾客不由得掀起帘布,脸上却瞬间露出惊恐和尖叫的神情。
——“卢卡斯!是剥皮的卢卡斯!”
一时间,先前的欢悦刹那消失,恐怖如同深不见底的黑夜迅速笼罩上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艾薇拎起满缀轻纱的裙摆走近前。
她的脚步镇定自若,面色平静而如常,声音清晰地吩咐侍女前去打开大门。
“去,欢迎总督大人的光临。”
话音落下,伴随巨大的哐当闷响,大门骤而打开,一身黑金礼服的卢卡斯出现在所有人惧怖的视线中央。
扫视众人的眼神冷淡而轻蔑,傲慢且残忍,面色苍白至近乎透明,暗灰的瞳孔里倒映出人们战战兢兢的颤抖的身体。
他的身后跟随一列全副武装的卫兵,盔甲上的反光如同锐利的刀锋,极快地割入人们眼底。
全场立即诚惶诚恐地俯首,在这个瘦弱的男人面前,爆发出自己恐惧却不甘的呼喊:“尊敬的总督大人。”
然而他似乎视这些人为一瞬即逝的草芥,瞳孔紧锁面前和颜悦色的华服女人,笑意浅淡,微微弯了弯腰:“亲爱的韦尔斯利小姐,我迟到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朵火红色的玫瑰,放于鼻端轻轻嗅着,淡淡的血腥气与花香交融,苍白的骨节轻抚幼嫩的花瓣,动作温柔而缱绻,忽地露出一个浅淡的笑,迈开步子缓缓上前,在众人惊惧的目光里将手中的玫瑰别在艾薇礼裙的胸口。
“那就拿这朵玫瑰作为赔礼吧。”卢卡斯慢条斯理地向她伸出手,“再允许我占用您一支舞的时间,不知小姐意下如何呢?”
大厅里的花香缓慢而浓烈地渗入肌肤骨髓间,引得他深吸了一口空气,近乎陶醉地仰脖:“韦尔斯利小姐的品味未免过重了些,熏香最好用较为清淡的,否则难免有新贵和暴发户的气息。”
“您说的是,我会改正的。”艾薇谦逊地回答,手心搭上他冰冷的手掌,在激扬的乐音与沉寂的人声里步入舞池中央。
年轻的侍女端着银盘小步而来,呈上两杯浅橙的酒,恭敬地半跪在两人之前。
“匈牙利的托卡纳甜酒?”卢卡斯未拿起,只用眼神一掠,看向艾薇。
“盛会往往需要美酒作陪,请您慢用。”艾薇不动声色,端起一杯握在指间,示意他与自己碰杯。
然而并未收到他的回应,后者只漫不经心地斜挑眼眉,淡淡瞥了她一眼,看着她举杯一饮而尽。
“您不饮用吗?”艾薇诧异地询问。
“哦,不用了。”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我并不爱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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