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她抱歉地说,“我……我老毛病又……又犯了……”
刚还言辞流利的韦尔斯利小姐忽然成了个结巴,这让葛朗台感到匪夷所思。
“唉,真不好……好意思,我……我一紧张就……就口吃,这毛病怕是改不掉……掉掉了……”
“没关系,您慢慢说,我会一直等您。”再怎么困惑,他也只能站在原地礼貌地等待,丝毫不敢露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艾薇在心里暗笑,她不缺信徒,缺的是忠心的聪明人。
在追随者投怀送抱以前,首先她要确信,这是不是一只值得驯养的狗。
她说:“我相信……信你的才能,可惜我的活资产……产或许不够……够,可能……能无法达到……到您的要要求。”
“那不是问题。”葛朗台终于等到她憋完一整句话,连声道,“我只要一笔很小的数目就能起步,您任何一笔投资对我来说都是恩赐,会加倍的回报给您,您永远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他的语速诚恳却飞快,和她的慢慢吞吞形成鲜明对比,愈发显得他急不可耐。
艾薇将他的迫切尽收眼底,但她虽然慢条斯理,主导权却一直在她这一方。
她任凭对方在心里反复揣摩自己的意图,良久,才扬起小脸:“其实……实这两天已经有……有很多人来找……找过我……我,说辞都……都和您……您一模一样,您……您并不是最特别的。”
“但我会向您证明,我的能力绝对出类拔萃,能将您的风险降到最低。这样……”
他再怎么奸滑,碰到这么个对手都迫不及待了,“五五分成,我有把握创造出巨大的基数,您也会获得更丰厚的利益。”
他把本该由艾薇开出的条件一口气喂到了她嘴里,压根不需要她自己开口,这块肉就主动送上门。
“虽然……然这么说,但……但空口无凭……凭,我们都是……是商人……人,请您……您请体谅我的苦衷……衷……”
“请您给我一年时间,如果收入不满五十万法郎,您大可抽掉所有资本,我就算欠债贷款也会全额还给您。”
他自以为解决了艾薇的顾虑,把话都抢先替她说出,还洋洋自得地吹胡子。
“一年吗?”艾薇却皱眉,面露难色,“原谅……谅我,我是……是急性子啊。”
虽说从她的语速和神态上看不出她和「急」沾了哪点,但葛朗台是真的急了。
“半年,六个月的时间,明年果月,我会让您收到我的好消息。”
等到他终于拿到支票离开大门,脚步走下台阶的时候,身后传来艾薇热情的告别:“请别忘了您所签署的合同,全身心创造效益吧,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话音无比流利,声音清脆,像棒槌击打在他的大脑上。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算计了半辈子的菲列克斯?葛朗台先生,居然被一个年轻小姐愚弄了。
所谓的结巴都是假的,她就是等着自己慢慢失去耐心,往她的圈套里钻,他平生第一次吃了善心的亏。
他发誓这只会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受骗,越纯真的面孔就越不能相信,这个教训已经赚过多少人的眼泪,今天却让他这只老狐狸给栽了。
从此他也学会了这项本领,谈生意的时候要让对手不耐烦,逼后者为自己这方打主意,从而忘掉本来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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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杜伊勒里宫和枫丹白露都颇为热闹,第一执政为自己刚满三月的儿子高调地进行了施洗仪式,举办宴会邀请各界名流前来祝贺。
“其实我挺奇怪约瑟芬的态度。”塔列朗和艾薇一起走上楼梯,低声议论道,“她居然没有反对,我本以为自己丈夫的情妇生了儿子,她得气到发疯呢。”
艾薇不以为然:“私生子而已,约瑟芬虽然没有第一执政的儿子,但她根本不用担心被人撼动她的地位。”
“但你看拿破仑对这个儿子这么重视。虽说私生子没有继承权,但按照他对教会的叛逆态度,做些出格事儿也不是没可能。”
“他重视的可不是这个儿子,是他的生育能力。”艾薇不屑地弯唇嗤笑,“本来大家因为他和约瑟芬结婚几年都没孩子而八卦频出,这下正好堵住他们的嘴,也顺便证明了他是个正常男人。”
塔列朗骤然用诧异的眼神看向她。
“我还以为你满脑子只在做生意上呢。”他笑道,“居然对这种事也这么清楚。”
“知己知彼,想赚人家金币,总得挖出他的心思。”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拿破仑站在大厅中间,抱着他的婴儿举过头顶向四周炫耀,宾客们无一例外发出赞叹和庆贺,嘴里连珠炮似的窜出无数溢美之词。
法兰西字典应该为它的词汇匮乏而羞愧。因为完全不能够满足他们的需求。
“亲爱的韦尔斯利小姐,请来瞧瞧我的儿子。”拿破仑瞥到艾薇的面孔后,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热情地把那个绣满金线的襁褓伸到她面前。
婴儿倒是很乖巧,被父亲这般折腾都没哭闹,睁着双大眼睛不怯生地盯着周围,似乎在好奇那些人形生物为什么用这么殷勤的目光注视自己。
“非常漂亮的婴儿呢。”艾薇恭维道,“长得和您很像。”
见拿破仑露出舒心的微笑,她问:“您给他取了什么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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