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宏此时的脸色极为难看。
在李牧与尸魔作战时,他便已经看到了破败的房门,知道了那尸魔正是自己半路救下的的女子所化。
好好的一个漂亮少女,忽然间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尸魔,这让张世宏心理上难以接受,好半天难以回过神来。
他自从救下这少女之后,心中就曾幻想过无数次占有少女的方式和成功占有后的巨大满足感,早已将这少女视为囊中之物。
可现在发现少女原来不是少女,竟然是披着人皮的尸魔,甚至这尸魔到底是男是女,是公是母,都难以知晓,自己的一腔爱意,满心热情,顿时成了一个大笑话。
“幸亏知道的人不多,若是被人知道我领回家的女子是一头尸魔,流传开去,我一世英名尽毁!”
他站在大厅之内,将自己搭救女子,领回家藏身的始末全都说给了父亲张元正听,完全不敢隐瞒自己的小心思。
张元正听罢多时,手指张世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啊!”
老员外痛心疾首:“半路上救下的女子,你也敢相信她的鬼话?如今天下动荡,多有妖魔滋生,稍有不慎,便是满门惨死的下场!好女色而轻性命,何其愚蠢!”
他对张世宏的行事十分不满:“就算你救下的女子不是尸魔,你也不能随便带回家中啊。万一她是某个官员的外室,你若是救下她,还擅自带回家中,岂不是恶了别人?你新中的举人,若是将这女子送还人家,不但能获取一桩美名,还能交好长官,日后仕途还能多了点人情照顾。
左右不过一个娘们而已,咱们张家什么时候缺过女人?儿啊,你中了举人,更应该洁身自好,一举一动,倍加小心,勿要做出什么影响声誉的蠢事来!”
张世宏低头道:“谨遵父亲教诲,这次是孩儿错了!”
张元正道:“今日是这李公子适逢其会,他为人豪气,急公好义,方才仗义出手,斩杀了尸魔。若是换成别人,即便是有降妖除魔之能,怕是也不会轻易多管闲事。人家这等恩义,绝不是区区金银所能报答。
“况且这等异人,有通天手段,焉知日后不会再求到人家?你日后一定要与其多亲多近,多多走动,万不可有丝毫慢待之心。”
张世宏凛然道:“多谢父亲指点,孩儿定然对李兄多加亲近,绝不敢慢待!”
当今世道不靖,各地多有乱象,义军蜂起,有不少乡绅富豪被义军诛杀,抢了家产,使得各地财主富农都生出警惕之心,有条件有门路的,已经开始豢养护卫,以保家宅平安。
在见识到李牧的惊人身手之后,所有人都生出震惊之情,这等惊人武艺,便是贪狼帮的帮主卢占林恐怕也有所不如。
如此高手,谁都想与他交朋友,绝不想得罪他。
张世宏正好趁此机会多与李牧走动,一来二去自然也就熟悉了,即便没有事情劳烦李牧,就只是单纯的做一个朋友,那也没有坏处。
这些人情世故,张世宏无需父亲提点,自己心中也十分清楚,因此当李牧与安阳子联袂来到大厅时,张世宏对李牧和安阳子再三感谢。
“依贫道看,员外的家宅前宽后窄,形如棺材,于风水而言,实在算不得好,如果可以的话,不如消减跨院,以正地形,也好藏风纳气,抹除阴煞。”
喝完一杯茶水之后,安阳子对张元正肃然道:“这尸魔披人皮而潜伏,而不是直接杀人,其中必有因由。只凭贵公子的元阳,怕是不足以令尸魔动心,其中定然有别的缘故。”
张元正愕然道:“仙长,我只是寻常人家,家里除了薄有田产,哪里有妖魔惦记的东西?”
安阳子道:“这具尸魔起码有三百年的道行,躯体坚如铁石,法力也雄浑无比,连老道的镇魔符都镇不住,放在僵尸里面也定然不是无名之辈。若是没有惊人的利益,他岂能亲身出面算计贵公子?”
张元正苦思冥想,道:“可我家确然没有值得妖魔动心的东西啊。”
倒是张世宏想起一事,道:“爹,咱们祖上不是曾得到过几枚棋子么,现在可还在家中?”
张元正恍然道:“有!是有这么一件事!不过都是先人传言,这棋子的事情不足为信……”
张世宏打断道:“现在有道长和李兄这等高人在场,这棋子到底有没有来历,他们一看便知。”
张元正道:“我儿此言极是!”
安阳子有点摸不着头脑:“张员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元正道:“此事说来话长,那都是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一百多年前,张元正的老祖张开山还是宝明县的一个樵夫,有一天他去附近的棋盘山砍柴,适逢下雨,他便找了一处山洞避雨,入洞之后,却看到洞内正有两个老人下棋。
张开山当时目不识丁,也不懂这两个老人下的是什么棋,两人下棋的路数他也看不懂,但外面暴雨如注,他出不去,便凑近了棋盘看着玩。
但是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什么意思,反倒是看着这两个老人下棋的棋子挺好看,似乎是美玉磨制而成,黑的犹如墨染,白的如同羊脂美玉,一看就价值不菲。
张开山就动了贪欲。
趁着这两个老头集中精力下棋时,悄悄的偷了几枚棋子,揣在袖内,慢慢的从山洞跑了出来。
等他出了山洞之后,却发现洞外早就雨过天晴,甚至地面一点潮气都没有,烈日当空,艳阳高照。
可他上山避雨的时候,明明是下午时分。
张开山吃了一惊,匆忙下山,等到了村里,却发现山下竟然过了三年多,村里人都以为他已经失踪了,甚至老婆都已经改嫁他人,唯一的老母亲也已病故。
张开山心知自己遇到了奇事,他不敢张扬,偷偷离开山村,来到了清河县城,经过一番打拼,在清河县扎下了根。
他自从在山洞看过两个老人下棋之后,整个人耳聪目明,脑筋也比往常灵敏了许多,请教过不少读书人,竟然自学成才,考取了清河县的秀才,成为了读书人。
也就在读书明理之后,他才知道当初自己在棋盘山的山洞里,遇到的乃是一场旷世仙缘,可惜自己当时不通文墨,不知造化,错失了大好机缘。
这件事成了他毕生只恨,临死之际,依旧难以释怀。
他死后,当初从仙人对弈坪中偷来的几枚棋子,便成了家族中的传家宝贝,被一代代的传了下来,同时张开山遇到神仙下棋的故事也流传了下来。
这种事情一开始时,就不大有人信,等传了几代之后,则更没有人信了。
不过这终究是为自家祖上增加谈资的故事,张家子孙倒是人人都不排斥这种为祖上添彩的故事,有时候与外人聊起“祖上曾经阔过”的话题时,也曾对外说起过这种事情。
但说者都不当回事,听者也只是一笑而过,谁也不会当真。
直到今天张世宏亲眼看到尸魔显形,被李牧斩杀的情形,才忽然想到自家老祖流传下来的故事。
“你是说,这尸魔有可能是在谋划你们家老祖留下的几枚棋子?”
听到张元正的话后,安阳子长长地吸了口气:“山中方几日,世上已千年!世上真的有这等任意改变时间的大神通?”
他脸色变得极为凝重:“张员外,那些棋子还在不在?可否容贫道一观?”
张元正道:“二位稍等,我这就去拿。”
他目视张世宏:“世宏,去把那三枚棋子拿来!”
张世宏听到“三枚棋子”时,微微一愣,但旋即反应过来:“是,我这就去!”
李牧与安阳子等了片刻,就见张世宏拿来一个锦盒,放在了桌上。
打开锦盒之后,里面有个黄布包裹,打开包裹后,就看到里面包裹着三枚围棋子。
这三枚围棋子两黑一白,初看并无甚特异之处,但凝神看去时,就发现这三枚棋子就像是三口小小的旋涡一般,有一股气息正在棋子上缓缓转动,吸引的四周虚空似乎都要向其坍塌。
“这棋子……”
安阳子看的双目放光,嘴角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最后神情慢慢变淡,微微点头:“还算有点意思!”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狠心将目光从棋子上移开,看向李牧:“李先生,你觉得如何?”
李牧点头道:“这棋子不错,一看就非凡品,可能尸魔真就是为了这些棋子,才会伪装成小娘们,故意勾引张兄。”
他将这锦盒轻轻合上,看向张元正:“张老伯,这棋子品质非凡,说不定真的有极大来历,须得好好保管。”
安阳子大急:“这棋子绝非寻常百姓能够持有,如今可以确定的是,张家拥有几枚棋子的事情,已经传到修行界中,才引来了今天这个尸魔。张员外若是想保平安,这棋子最好送人。贫道倒也可以为员外分忧,暂时将这棋子保管……”
张元正与张世宏对视了一眼,此时都知道家传的棋子确实非同寻常,不然安阳子不会如此激动。
倒是李牧对棋子的评价毫不遮掩,令父子两人都感惊讶,这等面对重宝而不生贪念之辈,他们还是第一次得见。
张元正伸手拿出一枚黑棋子,恭恭敬敬的递给安阳子:“今天多谢道长出手,才保我家宅平安。老朽无以为报,这枚棋子若是道长喜欢,还请收着。”
安阳子激动的满脸通红,将黑棋子死死地攥在手中:“好!贫道这次就厚颜收下了!”
他另一只手从怀中拿出一沓黄符:“我也不白要你的东西,贫道这里有几张平安符、除妖符,一并送给老先生了。”
张元正急忙道谢,将这些黄符收了。
他亲眼看到过这些黄符的威力,知道这符文不是寻常寺庙中那些骗人的东西,而是真的有镇妖除魔的功效,因此不敢轻视。
将黄符接过之后,张元正将剩下的一黑一白两枚棋子全都推到李牧面前:“李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既然这棋子是修行界中的东西,剩下这两枚,正好送给公子把玩。”
李牧摇头道:“我今日斩妖,已然所获匪浅,这些棋子我要来无用,张老伯还是自家留着吧,日后传给后人,也算是个宝贝。”
安阳子见状羡慕的眼睛都红了,劝李牧道:“李先生,这是张员外一番好意,我看你就不要拒绝了。”
李牧摆手道:“这棋子或许就是老张家的仙缘,我若是收了,岂不是断了人家的缘法?这棋子我不能收。”
安阳子闻言,默然不语。
片刻后,抬头看向李牧时,眼中已经充满了敬佩之色:“李先生,面对如此仙品而不动心,当真是君子心性,贫道佩服万分!”
李牧哈哈一笑:“我连自家东西都没弄清楚呢,何必还要贪多?这棋子还是继续留在张家为好。”
他对张家的这几枚棋子还真没有什么想法。
即便是这些棋子真的是神仙的器物,但那也是人家张家的东西,他虽然杀了尸魔不假,也算是救了张家不少人,但并不能以之作为索要张家财物的理由。
当初他与江明月谈恋爱,面对江明月母亲的威逼利诱,就从来不曾动摇过,如今面对可能是仙人器物的棋子,依旧无法令他产生什么贪欲。
况且这棋子明显就是烫手的山芋,谁拿了他,就会成为被集火的对象,具有极大的引怪能力。
自己本领有限,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再说自己已经拿了僵尸的两枚牙齿和八根指甲,收获已经不低,没有必要在奢求别的。
但他越是不要,张元正父子就越是觉得李牧这个人可交,非要给李牧做谢礼:“仙缘不仙缘,只有天知道!我等平头百姓只求三餐温饱,耕读传家,至于什么仙缘不仙缘,强求不得。这两枚棋子,还请公子收下吧,不然留在我们家中,迟早也是一个祸害。”
但无论张元正父子怎么说,李牧却坚辞不受,倒是一百两黄金和五百两白银的谢礼他毫不犹豫的收下了。
这是他应该得的,自然不会不好意思。
等与安阳子出了张府之后,安阳子对李牧叹道:“这张元正父子耍小聪明,家中明明有一大把棋子,偏只拿出来三枚,贫道取了一枚,算是为他们挡了一份灾劫,剩下的劫难,怕是要他们自己想办法了。”
李牧看了安阳子几眼,笑道:“怎么?剩下的几枚你不惦记?”
安阳子身上不知抹了什么药,之前的鼻青脸肿还有肩膀上被尸魔抓的伤口,此时都已然痊愈,再加上换了一身新衣服,重新梳理了一番,竟然变得容光焕发起来,比初见李牧时的狼狈样子强多了。
听李牧询问,安阳子摇头道:“仙缘可遇不可求,这棋子,张家人肯给,贫道就敢收。他们若是不给,贫道岂敢强求?一切都要顺乎自然方可,若是贫道刻意谋划张家的东西,那与邪魔何异?”
李牧笑道:“没想到道长还能说出这番话来。”
安阳子嘿嘿笑了笑,道:“贫道不偷不抢,只是贪点小便宜而已,李先生莫要把我想的太坏。”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青皮葫芦递给李牧:“今日之事,多谢李先生援手,否则贫道性命不保。这是贫道师门传下的一个储物葫芦,虽然不大,好歹能装点东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区区法器,不成敬意。”
李牧喜道:“真有储物法器?”
他现在正缺这种传说中的储物法宝,当下毫不客气的将葫芦拿在手中仔细观瞧。
只见这青皮葫芦有拇指大小,是个小小的亚腰葫芦,整个葫芦青翠欲滴,犹如碧玉雕琢而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连手感都像是玉石一样。
“诶,这玩意儿卖相不错!”
李牧将这小葫芦拿在手中掂了掂,问安阳子:“这怎么用?”
安阳子道:“只要集中精神,便能看到葫芦内部的储物空间……”
集中精神?
这操作李牧熟悉的很!
他脑海中的青铜钟每次都要他集中精神,才能在脑海里缓缓成型,然后才能穿梭两个世界。
当他目光看向手中的小葫芦时,脑海里陡然发出一声悠扬的钟鸣。
这青翠的小葫芦陡然一亮,一个小小虚幻的空间,出现在李牧的感应之中。
这空间有一丈方圆,里面除了一沓黄符之外,再无他物。
“诶嘿,这有点意思啊!”
李牧兴致勃勃的转动念头,随着他念头转动,手中的钢枪,背后的双锏,腰间的匕首和飞镖等等物件,全都从身上消失,出现在这一丈方圆的空间里,心念一动,便又出现在手中。
收!
放!
收!
放!
李牧手中兵器变来变去,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玩的不亦乐乎,兴致勃勃道:“哎呀我去,这要是以后给人变戏法,谁特么也看不出破绽来啊!”
“不错,不错!”
李牧玩了一会儿,大为欣喜,对安阳子道:“老安,你这葫芦不错,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安阳子张大了嘴吧一脸呆滞神情:“这……这就会用了?我还没说秘咒呢!”
本来正常情况下,储物法器在炼制成功之后,须得定下来一段开启储物法器的秘咒,以精神念头观想这些秘咒之后,才能打开储物法器。
否则的话,一个储物法器没有秘咒就如同没有房门的房屋,什么人都能随意拿走里面的东西,如果设定好了秘咒,除非是精神力强悍到了极点的大神通者,才能不需秘咒,就将里面的东西取出。
否则的话,即便是将储物法器打碎了,也不可能得到里面的东西。
但现在安阳子还没给李牧说出这储物葫芦的秘咒,便被李牧瞬间将储物空间打开,这令安阳子如何不惊?
他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凝视了李牧好一会儿,方才叹道:“李先生真乃天人也!”
当下将储物葫芦的秘咒告诉了李牧,这才与李牧拱手作别:“这尸魔腔中青气,贫道会拿去炼制丹药,若是能成,定有李先生一份。”
李牧笑道:“区区一炉丹药而已,何必看的这么重?你若是如此郑重其事,怕纵有灵丹妙药,也难以炼制出来。倒不如放松心态,轻松而为。”
安阳子一愣,心中豁然开朗,当即一声长笑:“不错,是贫道着相了!”
他且笑且走,渐走渐远。
此时天色已晚,李牧将储物葫芦拴在了腰间,所有的东西都扔到了葫芦里,负手前行,向自家宅院走去。
刚到大门前,就看到了两名健壮男子守在门口两侧,看到李牧之后,一名男子道:“这位公子,可是要来这里找人?可需要小人通禀一声?”
李牧一愣:“你们是什么人?”
他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家门,当即后退了几步,扫视四周,发现这确实是自家宅院无疑,心中越发的疑惑起来:“卧槽,这是什么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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