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来得及

    “老公，你在看什么？”
    一边陶醉于手里刚刚拿到的谱子，看着看着，小声哼唱，一遍又一遍，一边却又想起那天下午自己见到的那个“目录页”，直觉的心痒难耐，但安小菁终于还是收起小心思，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徐正华身上来。
    过去抱住他，耳鬓厮磨。
    这首《当爱在靠近》是真的好啊，一点都不比《短发》弱的样子。
    那目录页里，还有八首新歌呢！
    虽然不知道他藏去哪里了，但那些歌都是我的，我一定要拿到——她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
    那天晚上，徐正华一个电话打过去，她就在旁边距离不足一厘米远的地方，从头到尾旁听了整一通电话，随后就又直接见识到了这通电话的威力。
    不得不说，这让她对冠军单曲，尤其是连续两首冠军单曲的影响力，又有了一次全新的认识——远比自己之前认为的，还要牛逼多了。
    刘锴第二天就缩了，被记者围堵的时候，一再表示并无意争夺安小菁的经纪人位置，那张照片拍到的情形，其实是他正在跟老朋友吃饭，偶遇当时也去了那家餐厅的自己爸妈，因此邀请一起坐下闲聊而已。
    如此云云。
    据陆铭打听到的情况，应该是小岛唱片的母公司西坡唱片发力了。
    唱片界六大之一，上面还有更牛逼的大传媒集团做靠山，没有哪个经纪人会敢于真的去得罪他们的——人家甚至已经脱离了唱片界的范畴了，那是财阀！
    “嗯？哦，杂志嘛！”
    徐正华翻过封面，亮给她看。
    《电脑爱好者》。
    1993年6月刊。
    封面人物是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目光深邃，眉宇桀骜，不怒自威。
    在他胸口处，还用仅次于杂志名称的大号繁体字写着一句话——
    对话马吉：电脑科技的未来在互联网，互联网需要浏览器。
    里面的正文里，这位叫马吉的老兄在访谈中，也一直都在强调这个概念。
    他的公司叫马赛克科技公司，去年冬天刚成立的，主攻方向就是电脑浏览器的研发。目前应该是挺被看好的。
    反正现在电脑科技很热门，互联网作为电脑科技里刚被提出来不久的一个新概念，目前也有很多人都比较关注。
    但那篇采访稿，徐正华之前就已经看完了，他正在看的，却是《电脑爱好者》杂志里转载的一篇《东方日报》的评论员文章。
    全文猛烈抨击文渊阁最近正在讨论的《电信业改革法案》，笔锋很辛辣、很生猛，直斥这个法案是“独裁的前兆”。
    在徐正华看来，几乎就是指着文渊阁那帮大佬的鼻子骂国贼了。
    一篇妙文。
    可惜之前不懂，管玉兰显然也不太了解这一类媒体的优劣，所以居然从来都没给买过《东方日报》，也不知道错过了多少篇妙文。
    “哦。”
    安小菁有意借着热乎劲儿再撒个娇亲个嘴儿什么的，只用了一天，她就已经掌握了跟徐正华的相处之道，但是看徐正华这会儿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自己身上，甚至也不在今天刚签的新合同上，就果断地把打算撤销了。
    这杂志她也丝毫不感兴趣，亲近片刻，她果断走开。
    继续喜滋滋地看手里的谱子。
    但偏偏，徐正华重新打开杂志，只看了两行，却忍不住再次翻回到封面上。
    盯着那句话又看了片刻，他笑了笑，才又重新打开。
    是的，马吉先生你说对了。
    我确定。
    电脑科技的发展方向肯定是互联网，而互联网也当然需要浏览器。
    不过，大概再有几年，这个概念就会变成尽人皆知的常识了，而不再值得被拿出来印到封面上，还要做成大号字体。
    甚至未来的人们，会像当年的我一样，觉得ie这东西是天生就有的，你看，系统安装完了之后，ie就已经有了呀……
    还可以选择再装个火狐……
    当然，这个时空的浏览器不一定也叫这两个名字就是了。
    不过，规律就是规律，细节可能会千差万别，但大的方向就应该不会怎么变。
    而且一切都会快到可能只需要区区几年的时间！
    当然，现在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而现在说出这句话的你，是伟大的先驱和引路人。
    真是个好的时代啊！
    一切都刚欣欣然张开眼。
    一切都还来得及。
    …………
    “等一下，等一下，我手机响！”
    “别管它！”
    “哎呀你别动，先停下，我妈！”
    啧！正来劲儿呢你说！
    “哎呀好老公，等我接一下嘛……”
    她撒娇，但按下接听键之后，秒换清冷音，不咸不淡，“喂，妈？”
    “小菁呀！你出来一下，爸爸妈妈已经到你们学校门口了。”
    安小菁愣了一下，“啊？你们跑来干嘛？”
    “干嘛？来接你呀！真是的！你都多少天没回家了？那还是不是你的家了？我们还是不是你的爸爸妈妈？来来来，出来，咱们回家，爸爸妈妈还有事情要跟你商量呢，你最近是怎么了，要回家的呀！”
    “呃……商量什么？妈，我忙着呢！”
    她忽然抬头，瞪眼，发现不管用，又变哀求。
    最后捂住嘴。
    “商量你的事情啊！你都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你操碎了心的。而且我们最近发现，在这个圈子里，实在是谁都不能全信的，尤其是那些经纪人！像那个刘锴，之前还说的好好的，要带你去大公司的，现在倒好，不认账了，气死人了呀！”
    “唔……”
    “所以爸爸妈妈就商量，那个刘锴是已经不能信了，你现在那个经纪人陆铭，就更是个废物，所以爸爸妈妈商量，你就把陆铭直接辞退了，咱们大不了赔他们钱就是了，然后呢，让你爸爸来做你的经纪人，你看，这样多好？他是你爸爸，任何人都会坑你，唯有爸爸妈妈是绝对不会的呀！”
    “唔……”
    “还有哦，之前那个刘锴说过的，他估计《短发》的销量肯定是已经过了两百万张了，你爸爸说，咱们该去找小岛唱片催一下分账了，这些唱片公司哦，都是能拖就拖的，你不催，他们就装不知道，钱当然要拿到自己手里才稳当的呀！再说了，爸爸妈妈都计划好了的，家里要重新装修一下才好，这笔钱虽然不够，但也可以先开始做起来了……你在听没有啊？”
    “唔……在听。”
    “嗯，可是呢……你怎么了？声音好奇怪啊？”
    “我没事啊，刚才做运动呢！”
    “哦……可是我给那个陆铭打电话了，那个废物，我一说催分账的事情，他就支支吾吾的，真是的！就这样，你下来，咱们回家好好商量一下，让你爸做你的经纪人，然后他就可以去替你催分账了对不对？那是钱呀！”
    “妈我还有事，先挂了。我不回去的，你们回去吧！我今天有事！”
    “啊？哎，喂，喂……”
    …………
    第二天上午，陆铭把车直接开到这边的地下车库来，接上了徐正华和安小菁，然后就直奔小岛唱片——他俩这两天好到蜜里调油，都已经连续请了好几天的假了，平常也就是徐正华还出门买个饭，安小菁是除非有事，否则房门都不出。
    呃……主要是研究新歌。
    陆铭约好了一个会计师，来临时帮忙查账单。
    徐正华这次则干脆是连经纪人都没带，自己来结算。
    《当爱在靠近》的合同一签，小岛唱片这边立刻变得无比爽快，一路绿灯。
    账目没什么问题，徐正华和安小菁都各自在自己的那一份上签字。
    于是就各自领到了《短发》的第二次分账。
    每人一张大额支票。
    这一次的结算，是截止到243多万张，扣除上一次结算的115万多张，一共需要结算的唱片销售数量，是128万张多一点。
    徐正华到手是80万零8千5百来块，安小菁就少，就只有38万5千块。
    讲道理，大概率两周之内，徐正华还会再来结算一次。
    以《眉飞色舞》现在的势头，绝对会比《短发》卖得快，而且还会卖的更多。
    当然，要结算《眉飞色舞》的版税，就要去找杜雪岚的管理人刘举了。
    一切顺利。
    陆铭还又开着车，拉着两人去到银行，把各自的支票都入账，存了起来。
    在路上，安小菁还莫名地感慨了一句，“存钱真爽。”
    但徐正华没深问。
    他知道，姑娘的爸妈现在应该还在筹谋着来要这笔钱呢。
    老陆同志最近很殷勤，一直送到地下车库，还开门下去给打探一下，然后才乐呵呵地说：“没人，下车吧。”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俩人。
    结果他俩下车就走，徐正华好歹还说了声“谢了老陆”，安小菁干脆是直接摆了摆手，就抱着徐正华的胳膊，上楼去了。
    从头到尾，也没人说喊他上去喝口茶水。
    他也没敢抱怨。
    没电梯，两个年轻人走步梯上去，走到二楼上头拐过弯，一抬头，正低声说笑的两人近乎下意识地齐齐抬头，随后都是一愣。
    袁维正站在那里看下来。
    一副既惊愕，又手足无措的模样。
    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
    徐正华露出笑脸，主动往上迈了一个台阶，正要说话，她却忽然低了头，“我忽然想起来有点事，我先走了。”
    然后快步下楼，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