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马革裹尸

    不容指挥者再次出手，楚向欺身上前，一掌切下，手掌刚触及指挥者颈侧之时，手臂忽然一麻。一招不成，为免节外生枝，楚向当即挥刀，切下指挥者的头颅。
    解决敌人，仔细观察周围，确定没有其他敌人之后，楚向问道：“怎样？”
    “死不了。”刘伯庸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些孤寂的气息，仿佛高山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士。
    在死人身上撕下几块布，楚向暗运内劲，将弹头逼出体内，裹住伤口。敌人手段古怪，楚向不敢大意，全神戒备，防止还有人袭击。
    刘伯庸的情况比楚向还惨，子弹几乎已经穿过胸口的骨肉，差点击破内脏，不敢运劲，刘伯庸小心的用剑挖出体内的子弹。挖出子弹后，刘伯庸胸口的伤口就停止了流血，好像有一层薄薄的冰霜将伤口冻住，十分怪异。
    处理好伤势，周围没有敌人的气息，两人席地坐下，稍作休息。
    “能不能冒昧问个问题？”楚向道。
    刘伯庸没有回答，不回答的意思一般来说就是默认。
    “出现在这里不像你的风格。”楚向道。
    “你呢？”刘伯庸不答反问。
    楚向沉默了，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了一会，道：“你们上面的大佬和我说，传播魔道动摇社会是极其恶劣的行为，在城里杀人更是无法无天，若是不处理难以服众。”
    “你是这么容易屈服的人？”
    “拖家带口，能有什么办法。”楚向道。
    刘伯庸微微点头，他明白。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有一些牵挂的人，这些人是逆鳞，也是死穴，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这是很无奈的事。
    过了许久，刘伯庸忽然叹了口气，吐出一个字：“爱。”
    爱，爱情，这就是他的答案，让楚向很惊讶的答案。
    楚向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转移话题道：“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吗?”
    “三眼神族。”刘伯庸仿佛洞悉楚向的内心，用四个字越过楚向中间的好几个问题，直接说出了最终的答案。
    楚向有些惊讶的看着刘伯庸，有点好奇他为什么会知道，不过想到他已经是少将军衔，又是参与此战的主力人员，知道这些很正常。
    “原来真的是三眼神族，第三只眼拥有异能的种族，他们不是早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吗？”
    “魔族也早已消失。”刘伯庸没有直接回答。
    “我明白了。”楚向道：“这么说来，钢铁侠有可能就是亚特兰蒂斯的血脉了？”传说中亚特兰蒂斯曾经以科技称霸，按照目前这个时代的发展，地球上应该还没有这种技术。
    “在漫长的历史中，无数种族曾经争霸这个富饶的星球，他们消失了，但是他们的血脉并没有消失，我们就是他们的继承者。”刘伯庸难得说了句长点的话。
    “那么接下来的剧情，可以拍一部文明风云录。”楚向忽然笑着道，胸中有豪气骤生。
    两人说话之时，前山又有惊雷炸响，骏马长嘶，战声冲霄，就在此时，楚向陡然心头一颤，身形暴起，随后见到两道火红光影如电而来，意识到是导弹之类的热武器，楚向翻身往山壁下落去。
    身在半空之中，陡然心中一惊，刀光暴起，如惊雷闪电迸现，崖壁中一只探出的人影被刀光绞碎，同时两声激烈的爆炸声响起，地动山摇，落石如雨。
    爆炸震得楚向气血翻涌，落地之后闪身避开头上的落石，立即返回两人据守之处。
    楚向回到两人据守之处时，刘伯庸的身形正往导弹来处而去，飘逸清冷的身形仿佛仙人下凡，和石无峥的潇洒相比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之气。
    刘伯庸一去不回，楚向没有去支援，静等敌人的下一波攻击，前山也安静了下来。四野无声，死寂一般，头顶乌云不知何时渐渐散去，月明星亮，柔和的月光铺洒而下，雄伟的格萨尔宫好似上天神宫一般，沐浴着月辉，宁静出尘，凛然不可侵犯。
    楚向静坐乱石之中戒备，时间流逝，夜幕渐渐消散，天空开始亮起来，就在天色即将大亮之时，惊雷之声再次响起，伴随着惊雷巨响数个身影在对面山头出现，径直杀向楚向。
    数道黑影近前，全身罩着黑袍，似人非人，楚向正欲杀过去，陡然天空惊雷落下，楚向身形急转，避开落下的惊雷，整个楼台被惊雷炸碎，乱石纷飞。空气中有股焦味飘散，楚向一声爆喝，浑身劲气汹涌，碎石打在身上恍若不觉，刀光罩向四个黑袍中的人。
    激战再度爆发，楚向奋力拦住四人，全力出手，刀罡纵横，快如闪电，率先出手的一名黑袍人手中刺剑被楚向钛钨合金刀切断，想要后退已经不及，被楚向撞入怀中，口喷鲜血。
    阶梯上空间有限，无法让四人一起出手，解决一人之后楚向刀势更加凶猛，居高临下将另一名黑袍人双手重剑震飞，不容对方喘息，一刀斜斩击杀对手，刀势不停刀罡扫向最后两人。
    血雨飞溅，两人不及闪避刀气已经入体，顿时浑身有如针刺，未及回神，楚向长刀横扫，两人断成两截，鲜血飞溅，肠子内脏全都流了出来。
    楚向结束战斗之时，对面山头刘伯庸的身影出现，看来也解决了敌人，仗剑而立的身影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人一般。两人结束战斗，前山却是开始惊雷不断，长啸狼嚎，杀声震天，战声惊天动地，激烈的声势持续片刻之后，也沉寂了下去。
    四周没有异常气息，惊雷再没有响起，用刀挑开尸体的黑袍，楚向发现这四人竟然都长着两颗獠牙，面色白惨惨的，竟然如同传说中的西方血族一般。
    天色越来越亮，旭日东升，屹立山头的刘伯庸刚好被朝阳照到，如仙人临世一般。朝霞满天，驱散迷蒙的晨雾，温暖的阳光再次照耀金顶，洒落人间。
    “收队。”前山有声音传来，豪迈激越中透着一丝低沉。
    短短两字，宣告惨烈的战斗结束，看着遍地尸骸，到处血迹的山脚，楚向叹了口气，回转前山。
    前山同样是尸骸遍地，地面支离破碎，血腥味扑鼻而来，楚向正好看到高大的战将跪伏于老夫妇面前，老妇人已经闭上了眼，胸口一个焦黑的手印，不知是何人所留，老头一条手臂肩膀已经碎裂，勉力抬手摸了下战将粗糙的脸颊，手臂陡然垂落，也闭上了双眼。
    战将跪伏于地，久久没有起来。
    空气中有悲伤在弥漫，许久，战将抱起老夫妇两人，纵身跃上马，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朝霞中。
    “那是他的爷爷和奶奶。”刘伯庸忽然轻声道，清冷的声音有了些许柔和。
    楚向愕然，看着战马消失的方向，忽然有种难受的感觉，干涩的眼睛湿润了。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精忠报国之人。
    扶着两个老人的时候楚向就知道，他们活不了多久了，风烛残年，生命之火已经到了尽头，只要他们一出手，收敛的剩余精气耗尽，无论敌人死不死，他们都要死了。
    明知道自己会死，还依然前来，很少人有这样的勇气，这需要大毅力大智慧。很多事情，说是一回事，好像很简单，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些事，他们本来不必做的，有很多年轻人可以做，他们可以安享晚年，坐等他的孙子凯旋，但是他们做了一个充满勇气与热血的选择，一个让年轻人都汗颜的选择，马革裹尸。
    自古英雄豪杰辈出，然而沽名钓誉者不少，他们是真正可以称为英雄的人。
    窦永华没死，面色苍白，没了一条手臂，已经自己用布包裹住伤口，见到楚向，难掩激动神色：“老大。”
    楚向点点头，在烧烤档遍地的尸体中找到燕无回，燕无回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所幸没有破坏心脏和脑袋，还有些许微弱的脉搏，以燕无回的魔身，这些不过是小伤。
    “带他回去。”将燕无回交给窦永华，楚向轻轻拍了拍窦永华的肩膀。
    “嗯。”窦永华点头。
    狼人已死，胸口被长枪捅穿，浑身的长毛失去光泽，好像一头肮脏的野狼一样，不复威风模样。醉汉也死了，致命伤是脖子一剑，切开了差不多半个脖子，死不瞑目。
    老夫妇两人旁边死了三人，一名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一名有一缕山羊胡子的瘦小老者，一名略有富态的中年人。中山装男子被一击毙命，浑身血管爆裂，鲜血全被震出体外，瘦小老者一条手臂几乎粉碎，整个肩膀被劲力波及碎裂，死后还一脸的不可置信神情，富态中年被一拳打碎脑袋，手掌有焦痕，显然是她杀了老妇人。
    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楚向默然无语，从三人身上的情况他可以推测出当时战况。中山装中年被一击毙命，没有出手的机会，瘦小的山羊胡子老头和对手硬接了一掌，大概没想到对手任由劲力入侵，只顾奋力将剩余雄劲灌入他体内，两人手臂尽碎，五脏六腑破裂，同归于尽。富态中年一掌轰在老妇人身上，没想到对方根本不闪避，同时出手一拳打死他，两人也是同归于尽。
    我本不惜命，何惧与敌同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
    失，随后雄伟的格萨尔宫上面也响起了低沉的诵经声。
    “此战过后，短时间内对方难以再次组织力量，你也回去吧。”刘伯庸对楚向道。
    楚向本来想进去格萨尔宫看看的，刘伯庸这么说，显然是不准备让楚向进去，只能压下心头的疑问。
    刘伯庸知道的显然比他多，毕竟刘伯庸挂着一个少将的军衔，又恰好出现在这里，其中必定有些楚向不知道的联系。楚向好奇，但他不是一个不知进退的人，他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他这种升斗小民能知道的。
    此处的事情虽然已经完结，但是他的事情有没有完结呢，楚向看了刘伯庸一眼，欲言又止。
    刘伯庸道：“放心吧，此战过后，有他为你说话，不用再担心赶驴上架。”
    刘伯庸的聪慧出乎楚向的预料，他只是犹豫了下，刘伯庸就猜出了他想说的事，如此聪慧之人，若是专心剑道，那会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谢谢！”楚向道。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萨尔河静静的流淌，浓重的血腥味对城郊的美景没有丝毫影响，楚向慢慢的走着，不时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温暖的阳光。 阳光，多么难得的东西，在过去的两年，楚向一直不知道原来这么简单就能享受到。
    冰凉的冰雪融水浸透全身，楚向躺在水面上，手轻轻的划着，沿着河流往上游而去。数十公里的漂流，终于让热血的心冷下来，不再有冲动的妄想。
    人冷静的时候思维总是分外清晰，这场战争显然并不是楚向所看见的这么简单，为什么军方只安排了刚好能和对方匹敌的力量，而不是召集碾压级的力量将对方绞杀，楚向知道自己只是这场战争中的一粒棋子，但是他不想做一个死的不明不白的棋子。
    荒城荒山荒路不见人影，享受着朝阳的温暖，踯躅前行，没多远，前面有大兵设卡拦道，枪炮林立，见楚向走近，空气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战士的枪口全部对准楚向。
    “站住。”楚向离关卡二十米的时候，一名大兵喊道。
    楚向站住。
    “姓名？”
    “楚向，西楚霸王的楚，一路向西的向。”楚向道，脸上肌肉蠕动，变回原本的面容，不愿就此生事。
    片刻，忽然有人大喊：“敬礼。”
    关卡处三十八名战士全部面对楚向，立正敬礼。
    楚向一愣，不自觉的挺直了腰背，这样的待遇让他料想不到。
    打量着前面三十八个挺直的身躯，楚向神色变得有些低沉，他想到了年老的夫妇，他们是真正的战士，战士最好的结局是马革裹尸，也是他最不愿见到的结局，这些年轻的生命呢，他们是否也将马革裹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