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雾气朦朦胧胧的,似水珠缀成的棉被,轻轻地搭在林谟的身上。竹制的栅栏高高地围着,许是硫磺的侵染,翠色不在,沉淀出来温婉的明黄却与这漠中温泉相得益彰。林谟长舒一口气,也不心急,慢悠悠地滑进了泉水之中,泉自然要比水来的浓稠些,却不腻人,它拥抱了一切,在平平淡淡,不声不响中,温煮了整个的时光。
林谟抬起手,捧出了一方泉水,明晃晃的,像是流动的琥珀,月光带来的嫩白色斑点在边缘忽隐忽现,不乏几分可爱,林谟嘴角不由得溢出一丝笑容。
这片温泉是专门给族比参赛人员使用的,族比之中虽然禁止下死手,但比赛中却难免回有些磕磕碰碰的,而着座灵泉则是一处极佳的疗伤场所,大多数的外伤都可以在一个晚上恢复的七七八八,基本不会影响第二天的比赛,当然如果伤得极其严重的,灵泉也没有办法及时恢复的那种,基本就是直接取消比赛资格,毕竟那样的话,上台和找死没什么区别。眼下第一天的赛事也算不上多么激烈,偌大的一个温泉只有他一人享用。
“难得这沙漠中竟也有温泉啊。”他送开了双手,任由手中的一捧珠玉迸溅,倒一般地沉入了水中。空气中仿佛氤氲着一股甜香,林谟浸在水面,仰视着头顶的一弯新月,巨大的快乐几乎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安娜的出现确实是意外之喜,据林谟先前推测,轮回岛的空间屏障所传送的,虽然很不讲道理的时间空间乱传送一气,但并不会割裂一个整体,那么,坐在同一艘船上的各位珍珠号的船员们,也必定都存在于在这个世界,不过看来安娜他们传送的时间点大概要在林谟之前一些,不然也不至于安娜戴了个面纱林谟就认不出她来了。
但问题是,林谟眉头不禁蹙起,安娜姐一身的六阶灵尊灵力是从哪里来的?又是为什么成为了十三荒部落的大祭司?为何他来到荒部落也有了月把了,却始终连一个珍珠号的船员都未曾见到?他们没有跟随安娜一起在这里安身吗?
算了,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林谟不禁苦笑,惬意地翻了个身,心道,虽然为了主持比赛两人暂时无法见面,但这之后,便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不过是等几天的功夫,自己在这儿瞎琢磨个什么劲呢。
“所以……”林谟嘴角似没来由得一抽,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从泉中慢慢抬起,手指的末端兀自悬浮着一颗虎眼大小的水弹,林谟眼皮都没抬一下,随手向着一个方位甩了出去。黑暗中,一声娇吟和水弹破裂的声音同时想起,紧接着,一个黑影从竹栅栏上方重重地掉落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两三个滚以后才终于忍不住大叫道:
“痛!”
“你个丫头片子也知道痛啊!”林谟没忍住又是一个水弹丢了过去,“偷看别人洗澡就应当做好死刑的觉悟,连这点都不知道怎么当好流氓啊!”
“我不是流氓!我是公主!”扶风捂着吃痛的小脑袋瓜,不平地叫到,“况且我也不是要偷窥你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林谟捏着她的脸颊,打断扶风那尚且还含在口里的话语,“小妮子长大了不仅变得好色了还学会撒谎了是吧,啊?”
“唔唔唔!”
看着扶风的小脸涨红了一片,林谟几乎止不住地想笑出声,可他没发觉的是,扶风脸红不是因为有话说不出,而是……
“林谟你没穿衣服啊!”扶风挣脱了“箱哥”的魔爪,半瘫在地上,捂着几乎猩红的小脸大叫道。
……
“哦”
林谟无所谓地躺回了水底,心下却道,原来扶风也会脸红啊。
好不容易平息了脸上的躁动,扶风却低下了头,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脚底五色斑斓的花岗岩。
雾气蒸腾,渐渐打湿了扶风的衣裳,她穿的是一套米白色的便服,本就偏单色,此刻更可以说是春光一片,林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想要别头去。
“我是不是,碍着你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中仿佛带了点哭腔。
林谟脑子瞬间宕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又好气又好笑,刚想答些什么,却又正对上了扶风那双“被雾气迷了的”眼睛,不由得一怔。
“对不起,连累你了。”不等林谟说话,扶风却抢先道,这回却是直接哽咽了起来,“都,都怪我太弱了,一路上……连累了你,不然林谟,你明明可以更轻松地回来的,根本不会惹上这么一身伤。”
“明明是沙漠土生土长的孩子,却比你这个外乡人更适应不了炎热,没走几步就昏倒了,害的你背着我走了近二百里的路。”
“遇到那些灵魔,那只蝎子时,我却依然在你的保护下,连一点点的忙都没有帮上……对,对不……”
扶风突然不说话了,倒不是因为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花,而是,林谟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嘴!
“唔……!”扶风脸上瞬间烧得通红,她放在胸前的双手本能地绞在一块,哪怕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
还挺开心的……
四篇红唇慢慢拉开,林谟看向怀中脸色通红的可人,心中却只有一片的苦涩。
你道什么歉啊,从头到尾错的就只有我啊!
他迅速地憋回了眼中打转的泪花,低着头,突然笑着对扶风说道:“呐,扶风。”
“嗯?”声音很轻,很轻。
“一路上……你睡的还好吗?”
扶风有些诧异地看了林谟一眼,和煦而阳光般的笑容在眼前的这个男孩脸上闪烁,她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溢出的却再也不是内疚和悲伤,而是满心的喜悦。
“嗯!”
在接到林谟的灵力传信,扶恒如箭一般地飞奔了过来,此刻哪怕他正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接过酣睡的扶风,可看向林谟的眼神却一点都不友好。
林谟耸了耸肩,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抛了个卷轴给扶恒,后者手忙脚乱地接过卷轴,打开一看,是他,以及他的族人所梦寐以求之物,可就算得到了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你……”他迟疑了一会儿,但还是嗫嚅开口。
“不,不会的。”还没等他说完,林谟就一把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到,“其实我也蛮讨厌利益关系的。”
扶恒如释重负,一张老脸上也是绷不住地笑意,转身离开了温泉。
雾蒙蒙中,假山尖上凝成的水珠一颗颗地往下掉,荡起一圈圈的波纹,随后慢慢归于平静,正如林谟脸上的笑容也慢慢褪去,只留下一张冰冷的脸庞,正对着某个黑暗的角落。
“等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可以,滚出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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