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3：贫穷的温情

    2006年的春节，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非常难忘的，包括在京城念了半年大学的闻凯。
    有钱如谢骞家，烦恼在于渣爹太过有钱，围绕着巨额财富生出了许多事端，以至于子不子、父不父，春节这样团圆的节日都成了父子俩交手的战场！
    没钱，也有烦恼。
    穷人的烦恼更直白，也多和钱有关。
    生活的沉重让闻凯很无力，他寒假回家，发现母亲朱美群辞去了厂里的工作，成了蓉城一个流动小商贩！
    一开始，家里人还瞒着他，可朱美群的工作又不需要出差，好几天没回家，哪里瞒得过呢？
    闻凯得知此事时，当场就泪涌了。
    “天这么冷，我妈在摆摊……”
    蓉城的冷，不同于北方的冷。
    北方的冷是干冷，蓉城不常下雪，冬天很难见太阳，一刮风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穿再厚的棉衣都没用，棉衣防不住蓉城冬天的风！
    这么冷的天，朱美群守着路边小摊卖馄饨。
    馄饨是现包的，干活戴手套不方便，朱美群两只手都有了冻疮。
    家里经济，已经难成这样了吗？
    在厂里上班并不轻松，但不用风吹日晒，摆摊是比厂里上班更辛苦的！
    大一上学期，闻凯非常努力，他觉得自己拿国家奖学金的把握很大。
    如果奖学金还不够，闻凯还能申请助学贷款。
    学校里，还会提供勤工俭学的岗位。
    又或者学一学那些师兄师姐，在校外找找家教之类的兼职！
    京城的确是个高消费地方，大学生的生活费都要比其他城市多，可它同时是一个充满机会的城市，以闻凯能考上首都航空航天大学的智商，只要他肯把学习的时间分一部分去兼职，他一定可以靠自己把大学念完。
    一些家境贫困的同学就是这样做的！
    “我能负担自己的大学费用，不要让我妈去摆摊了！”
    闻大伯被儿子吓得连连摆手：
    “有钱供你读书呢，真的有钱！”
    闻大伯恨不得把家里存折掏出来给闻凯看。
    上大学的钱肯定是有的，这是夫妻俩多年的积蓄。
    只是没有更多的钱给闻凯买房，让闻凯在大城市结婚安家，这孩子是条龙啊，不能被困在老家浅塘里。
    当然，闻大伯只是老实，不是傻子，知道不能告诉儿子实话。
    闻凯是个有良心的孩子，若知道朱美群辞工去蓉城当小摊贩是为了挣钱给闻凯买房，闻凯一定会激烈反对。
    闻大伯抽了两根烟才组织好语言：“你看啊，你二叔一家都搬到了省城，跟着你二叔走肯定不会错嘛，咱们家当初能进城全靠你二叔，现在不能再赖着他，我和你妈商量了，也想靠自己去省城试试，你妈先去，要是形势好我再跟去……又不止是你妈，你小叔也去了的嘛！”
    闻常林是比朱美群夫妻俩会挣钱的。
    闻常林放着稳定的日子不过，跑到省城从头开始，让闻大伯的话显得很有说服力。
    这不是谁脑子一热想出的主意，更不是日子艰难到过不下去了，而是一个大家庭经过慎重考虑后做出的决定——大家要奔向更好的日子，实现这个目标的过程就难免要吃苦。
    朱美群不同于闻常林能说会道，也没有闻常林文化高，所以朱美群只能摆摊！
    闻凯沉默了。
    如果是为了他读大学，他必须要拦着。
    但他爸说是家里要过更好的日子……他有啥资格拦着？
    考上首都航空航天大学，意味着闻凯会有个不错的未来，但距离他将学历变现还有好几年呢！
    闻凯不能拿虚无缥缈的承诺去劝阻他妈朱美群。
    闻凯想了一夜，第二天啥也没说，直接跑去朱美群的馄饨摊帮忙去了。
    朱美群当然舍不得儿子辛苦，可闻凯要抢着帮忙端馄饨，收钱擦桌子，朱美群也把他赶不走呀。
    朱美群之前在高校外面出摊，学生放寒假了，高校附近的美食街却不会歇，经常来朱美群摊位上吃馄饨的客人很熟络和朱美群打招呼：
    “朱姐你这是请了个寒假工哦！”
    “就是哇，朱姐你生意好，早就该请个人帮忙了，你舍不得嘛。”
    闻凯话不多，干活不算麻利，但他做的很认真，学得也快。
    朱美群既心疼儿子，又骄傲，在客人询问时，她一边包馄饨一边笑着解释：“不是请的工人，是我儿子，他大学放假了来摊子帮我忙，我说了不让他来，他倔的很！”
    这话，着实有淡淡的凡尔赛味道。
    客人们却谁都不反感。
    现在的年轻娃儿都很好面子，有些知道父母摆小摊恨不得绕道走，生怕被别人发现了丢脸。
    肯来摊子帮父母忙的，都是懂事又孝顺的，客人们不仅不反感，还很羡慕朱美群呢！
    有客人就问闻凯在哪所大学读书，朱美群放下手里的馄饨，腰背都挺直了：“在首都，首都航天大学！”
    这年头，凡是和首都沾边的大学在蓉城人心里都是好学校，更何况首都航空航天大学的牌子确实挺响，哪怕一些客人并不懂，也不妨碍他们听了名字就觉得这学校高端。
    一时间，好几个客人夸朱美群会教育孩子。
    闻凯擦着桌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来考上首航，他妈这么骄傲的啊？
    幸好去年选择了复读！
    闻凯在小摊上帮朱美群卖馄饨，晚上睡觉就在朱美群租的房子里打地铺，天寒地冻的，蓉城又没有暖气，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闻凯，真是把朱美群心疼坏了。
    要想提前收摊歇几天吧，临到过年城里许多饭店都关门了，朱美群这样的临时饮食摊生意更好了，歇一天就少赚一天钱，就要晚一天帮闻凯买上房子，朱美群内心纠结的很。
    一直到了除夕，闻樱家搬新家请所有亲戚吃年饭，这一天，朱美群终于不摆摊了。
    虽然闻东荣再三强调不用朱美群帮忙做饭，说从外面饭店订了两桌年夜饭，朱美群还是早早准备好了材料，现包了许多馄饨带过去。
    吃完饭店送的年夜饭，亲戚们坐在一起聊着天，吃上一碗小馄饨又是另一番滋味，饭店可以订各种菜式，不会送来煮好的馄饨。
    闻东荣亲自开车回老家接人，一大家人聚在闻樱家，餐桌坐满了，还有一桌围着茶几吃饭。
    闻樱在外面是畅销书作家，是热剧编剧，在家里，她还是只能和亲戚家小孩坐茶几旁边，看闻凯一直有点心神不宁，闻樱捅了捅堂哥胳膊：
    “凯哥，你在首都上学适不适应啊，看你样子心情有点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