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唐糖

    列车终于停靠了下来，相比略显拥挤的人群，周岩早早在车门前等候，随着车门咔嚓一声打开，周岩率先走出。
    奇怪，似乎忘了什么东西。
    不过他确实只带了一个大书包，应该没有落什么东西在车厢里。
    裤袋在振动，周岩伸手一摸，摸出个诺基亚触屏机来。
    上面显示着来电，电话号码周岩无比熟悉。
    “喂，妈？”
    周岩接通电话。
    “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这么久了都没有打电话，是不是去了外地忘了娘？”
    电话那头传来咆哮，周岩耳膜震颤，头皮发麻。
    他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隔阂，随着这一声咆哮，烟消云散了。
    “妈，我刚到学校。”
    周岩看着来往的人群，说道。
    他其实有太多的话想说出口，可最后只说出了这么一句。
    “这么快？”电话那头有些惊讶。
    “对。”
    周岩肯定地说道，他这个妈，不管是十二年前，还是十二年后，他出远门都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非要上车一个电话，下车一个电话，到地方了又是一个电话，虽然知道这是对他的关心，但是真没必要。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十年光景，应付这件事情的最好办法就是说自己已经到了地方，这个办法周岩百试不爽，如今回到了十二年前，周岩自然张口就来。
    “没骗我？”许秀娟狐疑地问道。
    “真没骗你。”周岩扶额，什么时候妈这么多疑了。
    “让唐糖接电话，你跟她一所学校，既然你刚到学校，那她应该还在你身边吧？”许秀娟说道。
    “唐糖！”
    周岩终于知道他忘记了什么东西。
    不，不是东西，是他青春里的邻家女孩，唐糖。
    这个在后来一直想被他遗忘的人，也是他的初恋，他的第一缕白月光，若不是....
    “妈，唐糖现在在上厕所，等她从厕所出来，再回您一个电话。”
    周岩说完，毫不犹豫地挂掉电话，转身走进车门。
    列车发车还有几分钟，来的急。
    “干什么的？”
    乘警眉毛一挑，直接把周岩拦在了门口。
    周岩出来又进去，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妹妹在里面。”
    周岩急道。
    “快去快回，马上要发车了。”乘警催促道。
    周岩点点头，进了车门，直奔9号车厢。
    饶是周岩，也没有想到，会在流年里重新遇见唐糖。
    唐糖和他一起长大。
    从幼儿园开始，到小学、初中乃至高中，都是同一所学校。
    甚至如今上的，也都是洪城大学。
    小时候，唐糖一直是他的跟屁虫，被他拿剪刀剪乱过头发，拿毛毛虫装书本里吓过，也有在青春萌动的时候，被唐糖发现在看着成人才能看的片子，最后一起趴在被窝里看，时不时还探索一下各自的秘密。
    可到了高中，唐糖和周岩的交流才开始变少，哪怕居在对门，哪怕身在一个班，也不再无话不谈，而是变得不冷不热。
    周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学业的压力，让各自都无法再有曾经那般可以交流的时间。
    最后，变成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周岩曾经，其实一直非常喜欢唐糖，因为唐糖，几乎满足了他对邻家女孩的所有幻想。
    在青春萌动的时候，周岩甚至一度以为，唐糖是自己未来的妻子。
    可现实，是周岩在高考后鼓起勇气向唐糖表白，被直接拒绝。
    拒绝的理由，不是什么我们俩太熟了之类的，而是她喜欢的是....女的。
    周岩甚至一度以为唐糖在欺骗他，因此在大学里屡屡坚持，最后唐糖真的答应成为他的女朋友，周岩以为，是自己的努力获得了成效。
    可直到有一天，他看着唐糖和一个模样九分的学姐当着他的面亲下去的时候，周岩才知道自己曾经做的一切是那么的可笑。
    那一天，周岩和唐糖大吵了一架，之后唐糖就像是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周岩的世界，再也没出现过。
    之后周岩谈了很多女朋友，可真到了要结婚的时候，自己总是忘不了唐糖的影子，因此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了。
    周岩忘不掉唐糖，是因为根本不想忘记，那独属于青春的白月光，又如何能够轻而易举地，不付出点代价才能忘记。
    人过三十，周岩依旧未婚，每每参加朋友的婚宴，谈的最多的，就是什么时候也成一个，也请我们喝酒之类的话。
    可只有周岩知道，那失去一次的遗憾，真的可以在心里留一辈子，怎么也忘不掉。
    如今在流年里重新遇见，周岩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抓住她！
    百合又怎样，弯得也给她掰直咯。
    一个天真幼稚单纯的小姑娘罢了，如果他连这点手段都没有，真的就可以回炉重造了。
    周岩挤进人流，在那狭窄的通道穿行，很快，他就看到一个正在小心翼翼地把大箱子从储物架上挪出来的女生。
    她穿着一身百褶碎花裙，雪白的小腿露在外面，因为天热的缘故，周岩能看到她的脸蛋上面都是细密晶莹的汗珠。
    哪怕只是背影，哪怕只是侧颜，周岩也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悸动。
    周岩知道，她就是唐糖，是他的初恋。
    没想到，会在流年里面，重新遇见。
    “我来吧。”
    周岩走到唐糖的身前，一米七八的身高一伸手就够到了唐糖的粉红色行李箱。
    “石头，你怎么才来？”唐糖的声音有些幽怨。
    周岩慢慢地把粉红色行李箱放下来，看着唐糖，“抱歉，把你忘了。”
    唐糖的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很好闻，很醉人。
    她有着一头乌黑亮丽、披散过肩的长发，婴儿肥的脸蛋上，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有那精致的五官，无不彰显独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天真可爱。
    周岩恍惚间，只觉得她与脑海中即将模糊的光影重叠在了一起。
    还有那些早已消逝在流年里的情感，也跟着回来了。
    “周岩，你不会是因为我拒绝你的表白，才故意气我的吧。”唐糖在旁边小声地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周岩对自己有一点若有若无的变化。
    “我没那么幼稚。”周岩撇撇嘴，说道：“真忘了。”
    唐糖还想要再说什么，周岩直接打断，“你要是想跟我来一次西江一日游，那就继续留在这里。”
    “小伙子，还没走呢，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听到声音，周岩抬头，是他之前邻座靠窗的中年大汉。
    此刻他笑着打着招呼，也注意到了唐糖这个精致的女孩。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周岩冲着中年大汉摇摇头，不想多做解释。
    他左手提着行李箱，右手一把牵起唐糖白皙的小手，带着唐糖往车门那走去。
    周岩的心里升起一丝错觉，仿佛他重新抓住了整个世界。
    原本就像是倒时差一样的错位感，瞬间消失不见。
    他回来了，真的回到了2010年，回到了他的邻家女孩身边。
    “年轻人的世界，我越来越不懂了。”
    看着周岩拉着唐糖离开，中年汉子笑着摇摇头。
    “老了，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