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 故地重归

    安戈帝国上空，掠过一颗流星。
    芙丽蒂娅如同天神下凡，冲破了辉日之塔的封锁！
    一阵倒塌声中，辉日皇帝持剑直冲地底。
    她的周身缠绕着金焰，双眼绽放着太阳般的光辉，眼中怒火升腾，向着地底狠狠地挥剑！
    这一剑, 直接将整个辉日之塔的地下区域，完全化作废墟！
    烟尘散去，芙丽蒂娅面色阴沉。
    传承千百年的辉日之塔，已经从内部被打的千疮百孔，但法术结构还支撑着高塔不会倒塌。
    一道布满裂痕的寒冰囚笼，缓缓破碎, 露出其中的人影。
    奥安双手抱着失去四肢的虹，被冰封的伤口已经不再滴血。
    莉莉依偎在他肩头，汉娜趴在他背上，一大一小两只萝莉都是面色苍白，尤其是莉莉，已经毫无反抗之力，她并不擅长空间法术，为了阻拦芙丽蒂娅降临，几乎透支了生命。
    奥安口中也溢出鲜血，死死盯着废墟上空如同太阳女神一般的芙丽蒂娅，狰狞一笑：“陛下，您好。”
    一轮银月和晨星紧随其后，一左一右站在芙丽蒂娅身边，面色不善地看着奥安。
    他怀里的那个女孩......
    芙丽蒂娅看着被斩去四肢，挣脱了锁链束缚的虹，语气居然轻柔了起来：“虹，不听姐姐的话了吗？”
    虹已经因为疼痛而痉挛，但听见芙丽蒂娅的声音，居然下意识地缩缩头, 口中嗫嚅着：“不，不是的......”
    奥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恐怕芙丽蒂娅再多说几句，立刻就要丢下自己这个“阿契亚”回归姐姐怀抱，当下连忙打断，冷眼看着上空的芙丽蒂娅：
    “少来这套了，你这胆敢奴役我族的家伙！”
    看着奥安身上的龙鳞和龙角，芙丽蒂娅不怒反笑：“你是奥安？还是蚀光之影？”
    “我想你已经有了答案。”
    重要的战略人物被敌人挟持，这位女帝却看着奥安，不紧不慢地说：“调虎离山，的确是个好计划，可惜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不是明智选择。”
    她眯起眼睛：“你就算趁着大军出动，大肆破坏也好，如今被我三人围剿，就算你再强大，又能如何？难不成龙神还能枉顾自己的神职，下界来帮你不成？”
    奥安摇头叹息：“当然......不能。”
    谈话期间，七道流光已经划破天际而来, 并排在芙丽蒂娅三人身后, 甚是壮观。
    为首的帝国大将军先行拱手请罪：“冕下，我们消灭了敌军大半兵力......但对方并无死战之意，且战且退，途中遇见陷阱，未能全歼，还请赐罪。”
    换做平时，被敌人计谋戏耍，还未能全歼敌军，芙丽蒂娅肯定勃然大怒，至少一个领军不力，重罚军官，但这次，她却面色平静地挥挥手：“无妨。”
    随后看向奥安几人，胜券在握道：“此次抓住帝国心腹大患，真是意外之喜，这点过失，就不计较了。”
    她身后的七耀看着下方被芙丽蒂娅一剑斩出的废墟中的四人，面面相觑，不敢接话。
    这等大敌混入国内，居然无一人察觉，艾莎珍妮弗等虽然意识到了不对，也没能识破其真身，假如拖延时间再长点，让两人跑了，那他们这些守卫帝国的将领，可真是千古罪人。
    艾莎紫色面纱下的眼神漂移不定，怎么也想不出，一方领主居然会做出这等蠢事，现在整个帝国完全被封锁，又身陷囹吾，这下就算奥安天大本领，也在劫难逃，哪怕突破超凡，恐怕也得脱一层皮。
    何况奥安的气息，也并没有超凡的神圣感，以如今的局势，插翅难飞。
    但下方的奥安倒是淡定地看着众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虹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不敢看上方的芙丽蒂娅。
    女帝转过头，抬起手中长剑，剑身燃起火焰，剑锋直指奥安，睥睨道：“把她交出来，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奥安摇摇头，一只手遮住虹的眼睛，单手抱着她，毫不在意芙丽蒂娅的威胁：“我千辛万苦来此，就是解救龙族同胞，何况要是交给你，那我还有什么谈判的筹码？”
    芙丽蒂娅眼中怒火一闪，嘴上却语气平淡：“我是在警告你，不是在通知你！你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奥安一只手下移到虹纤细的脖颈，皮肤上的龙鳞光滑而美丽：“你......不在乎她的死活？”
    芙丽蒂娅当然在乎，但现在她要击垮奥安的心理防线，防止他鱼死网破杀掉虹，那即便战胜了这个宿命大敌，帝国也将迅速衰弱，届时无光海或者大陆领主联合起来进攻，可就危险了。
    于是她只能装出一副强硬态度，冷漠道：“你尽可以试试，看看你杀了她的同时，我会不会杀了你！”
    奥安叹口气，移开了放在虹脖颈处的手：“好吧，看来我们没得商量。”
    “识时务者为俊杰，”芙丽蒂娅放下剑锋，语气诱人，“你若是加入帝国，订下契约，不与帝国为敌，一统大陆后，自会划分一地疆域给你，万事都可以商量。”
    这个条件听上去非常诱人了，以芙丽蒂娅的想法，奥安现在也跑不掉，除了鱼死网破外，唯一的途径就是妥协屈服，她舍得给对方一点退路和领地，已经是最大的忍让了。
    她也欣赏奥安这等心思大胆又细腻的对手，看虹缩在他怀里的样子，肯定是经历了一番交流，建立了友好关系，要是强行掳走，那自己恐怕还来不及赶回来。
    “可惜啊可惜，你身为一头冷血巨龙，居然会顾忌同族情谊，要是我便立刻掳走她，根本无需考虑她是否同意。”
    芙丽蒂娅为奥安的失败扼腕叹息，毕竟他只差一步就成功了，但就是他照顾虹的想法，来不及撤走，这才陷入绝境，眼下绝无翻身之理。
    假若能把这等大敌纳为己用，帝国一统大陆马到功成！
    自己的理想，数百年宏愿，终于要完成了吗？
    皇帝心中激动，面上却古井无波，静静注视着下方奥安，等着他的回答。
    她胜券在握，因为即便是设身处地，她处在此等境地，也绝无办法，只能接受敌人给出的条件。
    她自认自己给的条件已经足够宽松了，假如奥安不识时务，那便只能杀了！
    虽然很可能误伤虹，但她有把握在奥安杀死虹之前击杀他，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商量来得好。
    但是奥安只是站在下方的废墟中，安慰了一下怀中想要挣脱怀抱的虹：“不用怕，我不是说了么？相信我，你姐姐的怒火我来承担。”
    少女这才安静下来，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她已经很累很痛了，常年被抽血，此时又被斩下四肢，也就是虹彩龙的种族血脉，才能撑住这等伤势，否则早已昏死过去。
    在这个见面不久的“阿契亚”怀里，莫名的安心。
    迷途的羔羊，第一次找到了同类，可以依靠的人，便把自己的一切托付给了对方。
    奥安安抚完虹的情绪，扭头看向莉莉。
    莉莉的朝他虚弱地笑笑：“看来我们输定了。”
    她还穿着那身婚纱，美丽的像是童话，靠在奥安的肩头，像是出嫁的公主心满意足地依偎着自己的王子。
    之前封锁法阵，阻拦空间传送，已经彻底到了她极限，现在还能站着说话，都是意志力坚强，脑海里的疲倦，无时无刻不再催促着她休息。
    但女孩和她的龙主人同生死共进退，这是他们的约定，直到时间尽头也不要分开，于是她撑着见证最终的结果。
    奥安是会妥协的龙吗？很显然，他当然会，他是个聪明狡诈的家伙，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他一定会选择最利己的道路。
    这是一位王者所必须的品德，哪怕这品德有些卑劣，但现在他最好的选择就是答应芙丽蒂娅，就算他是一头骄傲巨龙，而对方不过是个渺小人类，还是胆敢囚禁龙族千年的狂妄家伙。
    虽然巨龙们发誓要将胆敢践踏龙族尊严的家伙全都杀死，可真正面临选择之时，很多时候都得妥协，再怎么仇视帝国，也只能屈服于他瞧不起的人类手下。
    芙丽蒂娅就是这么想的，奥安的沉默在她看来只是理智在和尊严做斗争的结果，但这位巨龙王者想必马上就会发现，就算他选择以死维护龙族的尊严，也很可能办不到，如此多的强者齐聚一堂前来围剿，他想自杀都做不到。
    “与其被我们强行奴役洗脑，为何不答应呢？”见奥安迟迟没有答复，芙丽蒂娅轻声道，“你无需怀疑我话语的真实性，我能感觉到，你与我一样是骄傲的王者，你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我不屑于在这种必胜的场合中使用欺诈的手段。”
    下方的奥安长长叹口气：“是啊，的确......我们都是一类人......我不需要怀疑你承诺的真实性。”
    芙丽蒂娅眯起眼睛，她已经不想继续拖下去了，虹残缺的身躯令她心如刀绞。
    虽然她毫不留情地对待自己的妹妹，可一旦虹被外人伤害，愤怒就无可遏制，帝王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
    她的语气逼迫似的：“做出你的选择！蚀光之影，我已经没耐心陪你玩下去了！”
    奥安吻了吻身边小女仆的白皙的额头，扬起脸看着上方如神一般宣告审判的芙丽蒂娅，微笑道：“是啊......我已经，没耐心陪你玩下去了！”
    什么？！
    芙丽蒂娅看着他那诡计得逞一般的笑容，心中骤然一紧！
    奥安感应到对方气势暴涨，显然是准备一招杀了自己。
    “可惜，准备已经完成。”
    一扇闪着银光的小门，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前。
    【信标已锁定，迁跃开始】
    熟悉的提示出现在脑海，奥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之所以扯皮这么久，就是为了让神器锁定位面！
    与此同时，一圈奇异的银光，骤然将整个世界浸染！
    无论是太阳女神般的芙丽蒂娅，还是两位神使，全都停止了所有运动。
    世界被银光所侵染，一切都凝固了。
    唯一能在这凝固的世界中思考的，唯有奥安四人。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躯被那扇小门散发出来的奇异光辉笼罩，渐渐被分解，被吞噬进去。
    彻底被【门】吞噬前，他最后看了眼凝滞在空中，准备俯冲而下的芙丽蒂娅，不禁感叹：
    “任凭你机关算尽，聪颖过人又如何？面对这种完全超出你认识的手段，任何谋略都是苍白的。”
    ......
    艾尼亚大陆，北地大冰原。
    这里曾经是一片繁荣的雪域，霜巨人也好，苦行僧也罢，蛮族和各种雪域魔兽，都在这上面生存着。
    但现在，这里已经是一片荒芜的冰原，而且从高空上看去，方圆千里的雪域，比其他的版块，塌陷了不少，仿佛一个巨大的天坑一般。
    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攻击，能够击沉一块数百万米的冰原大陆，但这就是事实。
    据说，曾经这里乃是大陆守卫者们，无数传奇一起携手对抗邪恶的地方，有见证过那场旷世大战的人们，回去后都神情恍惚，难以从那旷世的大战中回过神来。
    当人们问起一位死里逃生的武圣时，他面带惊恐地回答：“那是从万年冰隙里的古城中，爬出的一头灭世魔龙！还有一位寒霜诅咒的魔女！跟那家伙比起来，什么赤炎焚烧者红龙大君都不够看！”
    于是一则传说就这么流开了——
    万年冰隙处埋藏了一座被诅咒的古城，古城中封印着一头灭世的深渊邪龙和一位魔女，浮空城聚魔炮台就是为了防备邪龙突破封印准备的。
    大陆的传奇们为了维护大陆的安危，联合起来，不惜拼命与邪龙和魔女战斗，最终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用浮空炮台将邪龙击杀！
    现在这个故事，已经流传整个艾尼亚大陆，甚至成了一时间的流行童话，盖过了无数帝国大法师的传奇故事，想必很多年以后，这个故事很可能作为传世经典，艾尼亚大陆的代表童话，传到其他位面。
    现在，那片曾经封印过邪龙的雪域冰原，还是有不少人前来探索，试图一睹当年大战的情形。
    一支探险小队，披荆斩棘，无惧风雪，来到了当年决战的中心，也就是那座古城的遗迹处。
    现在这里只剩下的残垣断瓦。
    因为法阵的缘故，这座古城没有被聚魔炮一击彻底毁灭，但也差不多了，没有一间完好的建筑。
    唯一伫立着的，就是英雄广场处的法师塔，但也是东倒西塌，惨不忍睹。
    小队缓缓进入古城，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宝贝了，有也早就被搜光了，他们只是为了探险。
    队长带领众人走入法师塔，这里严寒刺骨，来的人都不想来第二遍。
    他们登上高塔，不少人都冷得瑟瑟发抖，可眼中却满是惊喜。
    因为他们居然在高塔顶端的发现了一处被空间秘术开辟出来的大教堂，教堂里有着一颗巨大的，被破开的黑色巨茧。
    “难道是孵化邪龙的茧么？”
    众人激动无比，刚想上前，队长却连忙制止了。
    队长睁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教堂深处殿堂上的巨茧，浑身颤抖：“那里有人......”
    小队所有人全都大惊，刚想准备战斗，一道阴寒刺骨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终于回来了......很怀念啊，就拿你们几个献祭一下吧。”
    队长惊恐回头，却只看见了一双璀璨的黄金瞳，黄金瞳的主人手中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