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 我们都是一样的

    “要一杯卡洛尼蓝色之恋，”扎着双马尾的粉发少女站在吧台前打了个响指，看向一旁穿着白色校服，一副学生模样的莉莉，“你要点什么？”
    “唔......”莉莉有些不安地看了眼周围，调酒师捣鼓着奇奇怪怪的蓝色红色酒水......这里是酒吧吗？
    酒吧里闪着暗蓝色的灯光，魔法水晶球在吧台上闪烁光芒, 记录着客人的要求，构装机械傀儡则负责端茶送水，青年男女坐在靠窗的木桌前眉来眼去......但是似乎没什么违规的地方。
    很小的时候，父亲赌赢了，会说去酒吧玩玩......一直以为酒吧是很不好的地方，现在看起来，好像就是喝酒调情的地方而已。
    莉莉有点迷糊, 看着炼金傀儡递过来的菜单，不知所措。
    她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居然不认识上面的东西，
    自己喝过的饮料......好像还是上次跟安约会时买的冰糕诶。
    “那就，来根草莓味的冰糕吧。”
    魔法水晶球接收到了这句话，却没有半点反应，暗淡下来，表面浮现几个字：“查询失败。”
    安琪儿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这酒吧可不卖冰糕。”
    莉莉脸有点红，她现在就像是个刚刚接触世界的懵懂少女，来到酒吧显得很滑稽。
    不过小公主还是给她解了围：“来杯草莓的热情吧。”
    这回水晶球总算有了反应。
    安琪儿掏出一张金色的卡片在水晶球上一刷，叮咚一声结了账。
    莉莉接过炼金傀儡递来的饮料，闻起来不像酒，应该是果汁，还有草莓籽飘在杯中，她吸了一口，赞叹道：“真神奇，没想到帝国里还有这么多厉害的东西。”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安琪儿趴在桌子上，粉嫩脸蛋压成一张饼, 双腿间夹着杯饮料，把吸管伸长，很没形象地伏在桌上吸着鸡尾酒。
    她看着莉莉，对方正瞄向磨砂窗外，从外部是看不见里面的，但是酒吧内却能看见街道上的情景，外面正有一个巨大的炼金玩偶表演。
    白发细细软软地垂在耳廓侧，莉莉的白发间插了一朵小小的栀子花发卡，脸上是种惊讶赞叹的神色，看上去就像好奇的小孩子一样。
    “是从外面的混乱世界被救出来的少女么......难怪这么可爱。”
    安琪儿收回目光，朝着一旁的炼金傀儡招招手，下达了一个指令。
    短暂的时间后，酒吧里的所有人都被“请”了出去。
    但是没有敢说反对的话，有人本来还满是怒气，可当他看了一眼安琪儿后，立刻就乖乖走开了。
    男男女女无声无息地离开酒吧，灯光迷离中只剩下了两名少女对坐。
    安琪儿今天穿的有点富家千金，衣带镶有宝蓝色水晶，袖口缝着金边, 头饰是天鹅的绒羽。
    她咬着吸管，莉莉还在看窗外的机械熊表演, 眼里闪着惊叹。
    气氛很怪，少女坐在靠窗的小桌前对视，两人都吸着饮料，谁也不说话。
    安琪儿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率先开口：“为什么这次我邀请你就来了？”
    莉莉回过神，念念不舍地把目光从街道上的表演移开，端着饮料，看着安琪儿，这位小公主趴在桌上一副懒狗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滑稽。
    她的语气柔和了不少，没有平日里那么冷淡，也许是因为对方替她点单的原因，但是内容还是一如既往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想趁此机会让你别来烦我了。”
    小公主叹口气：“还真是你的性子。”
    “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莉莉撇撇嘴。
    安琪儿的小脸嫣红，好像鸡尾酒喝醉了一样：“本来就很了解啊，你这样的女孩子，我一眼就看到头了，就是个渴望关爱又怕被伤害的小孩嘛。”
    莉莉心底微微一动，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不对，自己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她回过神，板起脸：“感觉你祸害过很多女孩一样，我看到学院里都有两个女仆围着你，还来骚扰我做什么？”
    “因为觉得你跟我很像，但是又很不一样，所以很想接近你看看，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哦。”安琪儿咬着吸管，将所剩不多的鸡尾酒全部吸管，忽然看着莉莉的眼睛，问了一句很奇怪话，“你恨你父亲吗？我也很渴望母亲的怀抱，可是她回不来了，我只能对着青冢怀念。”
    莉莉愣住了。
    一瞬间，杀意从她身上涌现出来，眼神凛冽的像是盖上了霜雪：“你想说什么？！”
    自己父母的事，可还是在艾尼亚大陆发生的，安琪儿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有艾尼亚大陆的人跟了过来，自己是魔女的身份暴露了？
    “哎呀，火气别那么大嘛，看起来是雪一样纯白的女孩，结果冷淡的像冰块，在他面前你可不是这样，”安琪儿站起身，提了个很奇怪的要求，“我们去奴隶市场看看怎么样，我说过的，输了就告诉你一点我的小秘密。”
    莉莉警惕地看着她：“我不去。”
    小公主吹吹口哨：“你不想去看看我家的皇室秘藏图书馆吗？我知道的哦，你最喜欢的就是阅读那些记载神奇事物的书籍了，对你来说世界充满奇迹吧。”
    莉莉沉默一会，还是答应了：“别打什么歪点子，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安琪儿嘻嘻一笑，双马尾摇摆，浪漫的像云彩，宝蓝色的水晶衣带漂亮的不像话，像个真正的公主，可惜她并不幻想王子。
    “怎么会，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我的天使，你要知道，我们都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
    王城的奴隶市场，并不肮脏，也没多么下流。
    奴隶们打扮的整整齐齐衣冠堂堂，年轻美丽的女人和女孩们穿着舒适而美丽的清凉衣服，男人们赤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
    这些人站在市场两侧，有的是蹲着，他们很自觉地呆在他们的摊子里，甚至不需要绳子和鞭子，也不需要打骂，没有逃跑的意思。
    看上去，好像奴隶被对待的很好一样。
    可是他们每个人眼里，都含着彻底的恐惧。
    忽然，这些双目无神的奴隶们眼中齐齐亮起精光。
    两名美丽的少女走入了奴隶市场，一名是穿着有宝石系带裙子的粉色头发少女，一名是穿着青春活泼校服的白发女孩，她们的肌肤素白的像是霜雪，精致的容颜令最贵的漂亮奴隶也自惭形秽。
    她们出现在这里，就好像肮脏的猪圈里闯入了两只被宠爱的猫咪一样违和。
    但是没有任何人敢打她们的主意，因为她们脖子上没有带着奴隶项圈，这意味着她们是买家，很可能是王公贵族之后，是万万惹不起的。
    男人们失望地看着两位少女走进另一侧市场，那里一般是达官显贵挑选漂亮玩物的地方，唉，原本还以为是来找个英俊强壮帅哥陪她们的呢，要是有这样的女主人，他们下辈子还想当奴隶。
    莉莉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侧过道的女人们，她们打扮的很精致美丽，穿着也不暴露，甚至没人打骂她们，但她们像是雕塑一样站着，不敢轻易动弹。
    这里没有多少防卫力量，但没人敢逃跑。
    因为这些漂亮奴隶的雪白脖子上，都套着一个项圈。
    安琪儿走在她前面蹦蹦跳跳，左瞧瞧右瞧瞧，嘴里嘟囔：“哦，又多了几个，好像很漂亮的也有呢。”
    莉莉毛骨悚然，不禁怀疑这位小公主是不是心理变态。
    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安琪儿停下脚步，笑吟吟地回头看着她：“是不是在想，我是个变态？”
    莉莉谨慎地后退两步：“难道不是吗？”
    “这可真令我伤心，”不知为何，安琪儿的笑令莉莉觉得她很悲伤，这位小公主指着那些女人们脖子上的项圈，“你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听话，为什么不跑吗？”
    莉莉犹豫一会：“应该是那个圈的问题。”
    安琪儿打了个响指：“答对了，就是这玩意。”
    她像是特意吓唬莉莉一样：“这东西很恐怖哦，可以监视奴隶的心灵思想，抽取她们的力量，就算是史诗被套上了，一旦有任何反抗的念头，逃跑的意图，都会被这玩意给电到当场失禁~”
    可惜莉莉没有半点反应，似乎这些女人一听就会吓得流冷汗的残酷刑具不值一提。
    她经历的地狱又岂是这些能比，这玩意还不如奥安一句我不要你了来的恐怖呢。
    安琪儿感到有点无趣，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处商店说：“我们去那休息会，慢慢说。”
    奴隶市场过道很宽敞，还有专门用来休息的地方，贩卖一些饮料零食，供那些挑选的饿了，又不想离开这充满欲望幻想地方的贵族享用，当然价格很昂贵。
    安琪儿找了个摊子，老板是个很英俊的中年男人，见到她非常恭敬，很熟络地把两张大椅子搬出来，摆在他管理区域的空地，像是准备好了一样：“小公主殿下，这次没有提前通告，恕我招待不周。”
    说完微不可查地看了眼莉莉，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和不解。
    这种女孩不该出现在这里才是......看衣服是皇家学院的学生，也被安琪儿带坏了么？
    但他不敢多想，一个奴隶贩子，就算有点手段关系，可皇家学院的学生不是他惹得起的，索性到别处去看看奴隶们的情况。
    小公主躺在大椅子上，看着蓝天，奴隶市场上有很多帐篷，为了防止这些美艳的奴隶们雪白肌肤被晒黑，她的语气幽幽的：“看你的反应，不相信我说中了你父母的事吧？”
    莉莉站在她身边，没有坐椅子，还是很谨慎地看着她，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要不是为了安琪儿家族的秘藏情报，看看龙蛋放在了哪，她打死都不会搭理这家伙。
    安琪儿朝着一旁的身材高挑，有着尖耳朵的美丽女人招招手，对方很温顺地走到她身边，她捏着这个女人的光洁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满是服从，啧啧叹息：“可惜，你已经失去了做精灵的资格了，精灵的高傲优雅，已经被凌虐的一点不剩了吧？”
    女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会，旋即又恢复了镇定，还是温顺地说：“大人，是的。”
    安琪儿又挥挥手：“回去吧，我救不了你。”
    精灵的眼中浮现出一抹绝望，还是乖乖回到了她的位置，那里标价最高最离谱，足足有一百万枚金币。
    小公主回头看着莉莉，对方还是一脸谨慎，完全不在乎在什么地方，看到了什么事情，安琪儿好奇地说：“你看起来就像个玩偶一样，执行着命令......真奇怪，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这么死心塌地，甚至愿意放弃自我。”
    莉莉娇躯一震，只觉得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女是个千年老妖怪，会超级读心术。
    “不行，我必须杀了她！”
    没等她动手，安琪儿就打断了她：“别激动，我见过很多这样的......她们就是为了服从命令而活着......”
    她凝视着莉莉的眼睛：“但是你不一样......我一开始以为那家伙给你洗脑了，后来发现并没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笑得很幸福，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我猜......”
    她看向蓝天：“你曾经，对一切绝望了，他拯救了你，将你从深渊中拉了出来，对么？”
    不等莉莉回答，安琪儿喃喃自语：“独自流落在外的天才少女被拯救，唔，很符合你性格的身份，不过......”
    她话锋一转，眼神死死盯着莉莉：“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我可以肯定，你经历的事情，还有那家伙身上的杀气，根本不是区区流落在外该有的，你一定藏了什么秘密吧！”
    这话一出，简直就像晴天霹雳！
    莉莉身上涌现出无比强大的魔法力量，周围所有的奴隶全都惊恐地看向这里，可她们不敢移动，否则脖子上项圈就会让她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们甚至连听到的对话都不允许被泄露出去。
    莉莉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了这个危险的小公主！
    这家伙，一定看出了些什么，可恶，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好像十分了解自己一样！
    安琪儿根本不搭理她的杀意，慢条斯理地说：“你一定很奇怪，我怎么很了解你一样，因为......”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居然不管莉莉身上的杀意，轻轻抱住了她，在她耳畔轻声说：“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也恨我的父亲，恨这该死的命运，有时，我想如果他死了该多好？”
    莉莉呆住了，她身上的杀气渐渐消散。
    安琪儿的语气轻轻的，像是飘在天边的一朵浮云，但她的话里满是刻骨的仇恨的与血泪，莉莉并不陌生，曾经，她对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憎恨。
    可是她曾经是一位被诅咒的魔女，是出生在一个酗酒家暴男人家里的女孩，她憎恨命运，再合理不过，但安琪儿分明是亲王之女，她从小锦衣玉食，万众瞩目，天资超凡，不该是十分美满的人生吗？
    安琪儿轻轻贴近她的耳畔，娓娓道来：“只说给你听哦，我的小秘密......”
    她指着一旁因为刚刚莉莉的杀气瑟瑟发抖的奴隶们：“我的母亲，就是像她们一样的奴隶哦~只是那个时候，这种魔法项圈还没研发出来，萨伦亲王买下我母亲的时候，她被铁链锁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