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 光明何来

    奥安缓缓睁开眼，在深海之中。
    他觉得脸上湿漉漉的，奇怪，分明用魔力隔开了一层气膜，海水进不来才对。
    莉莉游到他眼前，疑惑地说：
    “安，为什么哭？”
    奥安用爪子抹去龙脸上炽热的泪水, 难受的感觉还留在心底。
    几乎是身临其境，感同身受的滋味，令他差点沦陷。
    “没什么，只是看了一场悲剧而已......”
    眼前的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哦，以后讲给我听好不好？”
    “当睡前故事吧，开心的时候讲给你听一听。”
    兰斯三人看着一人一龙在海里聊起家常，似乎忘记一切，不免觉得有些荒谬。
    分明之前还是冷静桀骜的模样, 一下就变成了插科打趣的逗比。
    这两个家伙都不正常。
    可是他每次想到这件事，又何尝不是情难自已呢？
    一时间，深海中只剩下一个三观不正的少女和一头精神分裂的龙在交流。
    奥安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事情，莉莉也想哭了。
    “算了，我以后不要听了。”
    “为什么？”
    “有些事情听一遍就够了，就像我爱你说一句就可以满足。”
    “我要天天听，一句可不够。”
    莉莉别过脸去，游回他头顶，白发像是海中的云，她的脸红红的：
    “安就知道戏弄我。”
    兰斯“咳”了一声，打断这两个家伙腻歪：
    “阁下，还有要事待办。”
    奥安回过神来，镇定了一下心神，将思绪从那场大梦中抽出：
    “请说。”
    鲛人王飘到海底，将黄金三叉戟插进海沟，在海中溅起飘扬的火山灰，英俊面上是种惆怅：
    “想来你已经知道了事情大概经过？”
    奥安点头：
    “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没什么难度，定一条时间线，就能知道这片大陆的传奇历史。
    原本乃是一个巨型位面, 却因为一位受伤的主宰降临于此遭到灭顶之灾。
    奥安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一头足以匹敌圣域，甚至神明的虹彩龙！
    传奇龙种，整个多元宇宙都找不出几条，这些巨龙一出现，就意味着一场恐怖的风波。
    上一次传奇龙种集体出现，乃是纪元前的泰坦与龙大战。
    也许是某位邪神看上了他的力量，妄图吞噬他，却万万没想到最终以同归于尽收场。
    邪神残留的力量仍然影响一方，死去的主宰留下了一缕神力镇压邪神怨念，却因为一个人类小子的到来而被打破。
    那枚王座上的蛋，应该就是虹彩龙的孩子，这种传奇龙类，一般都是独居，他们基本不需要考虑后代问题，也就很少有龙蛋产生，反正诞下龙蛋的几率几乎为零。
    但他们继承着九面龙神的某项神力, 这些神力不会消亡，传奇龙们会在死亡时凝聚出一枚龙蛋来, 用以维系族群延续，一旦这枚龙蛋也破碎，那么这头传奇龙就算是彻底死亡了。
    童话里说的“光之种”，估计指的就是虹彩龙蛋，这枚龙蛋在残留神力照耀下孵化，也许马上就要破壳而出，鲛人们等待了成千上万年，就是为了守护那位主宰重新归来。
    然而一个卑贱的人类，却阴差阳错地夺取了那份神力，新王尚未登基，宝座便已被小人抢去。
    光明消逝，邪神最终达成了他的目的，“无光海”诞生了。
    奥安不知道那神力究竟何等强大，他问：
    “那家伙夺取主宰留下的力量后，你们在这海洋中联合也治不了他？”
    这三位在海中联手，谁人能敌？就算是超凡来了，也得掂量掂量。
    鲛人王沉默一会，还是说：
    “主宰留下的力量强大的远超你的想象，他一步登天，完成了飞升，如果不是因为那家伙是人类，恐怕还不止于此。”
    奥安倒吸口凉气，这种力量简直匪夷所思。
    “然后呢？”
    鲛人王一指远处黑暗的海洋：
    “如你所见，无光海诞生了，这里失去了一切光明，那个混蛋，把光明夺走，留下了黑暗，我们的族人因为黑暗而双目失明，感知退化......”
    “海水也开始变得诡异起来，腐蚀性急剧增强，密度也急速递增，如果不是龙绡宫历经千百年的沐浴着主宰的神力，还能发出一点光源庇佑我们，恐怕我们的族人全都要死光了。”
    他的声音悲愤无比，环视了一圈在光明中美轮美奂的海洋景色：
    “但是失去了光明源头，龙绡宫的光明也在渐渐暗淡，几百年前，它可以照耀好几片海域，可现在，已经缩到了方圆万米以内......”
    奥安沉默了一会，看着周遭如同水晶玻璃般剔透的海水，七彩水晶铸造的宫殿散发的光辉照耀黑暗，但的确能感受到，正在慢慢衰弱。
    他深吸口气，问出了此行的目的：
    “所以，人类所谓的神话之力，就是？”
    兰斯点点头：
    “是的，就是那个混蛋窃取的主宰遗留下来的神力，他达到陆地后，一举清缴了混战的领主，统一了人类帝国，开辟了疆土，并且将残留的神力，传给了他的后人。”
    说完兰斯也有些疑惑：
    “据说那家伙飞升而去，我们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也许这个王八蛋心里还有着愧疚，没有发动战争一统天下，只是开辟了一片疆域就离开了，将神力分成了如今的三辉和七耀传承，以让人类帝国长存不灭。”
    旋即又想起什么：
    “现任的辉日皇帝野心勃勃，想要超越她的先辈，一举统治世界，因此策划发动了一场场战争，呵，你想要发展势力，必然和她碰上！”
    奥安没有否认：
    “我不可能放弃这里，你们的意见呢？”
    兰斯摇摇头：
    “我们不在乎谁统治陆地，但我们希望如果你以后真的做到了，请尽量不要干涉海洋。”
    奥安沉默一会，没有拒绝：
    “自然。”
    兰斯松了口气，安戈帝国要是一统大陆，立马就要组织大军来对付他们，奥安这么说，他们支持起来也就没有什么负担。
    当下和其余两位主宰对视一眼，下定决心：
    “那么，蚀光之影阁下，我们海族愿意与您合作，推翻那些可恶人类的野心，建立属于您的地上王国，不过，我们也有一些要求。”
    奥安当然知道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同意帮助自己，爽朗开口：
    “但说无妨。”
    兰斯先是问他：
    “阁下之后要去人类帝国中打探情报？”
    奥安点点头：
    “虽然知道他们力量的来源，但是不知道他们力量究竟是怎么维持的，按理来说，这么多年过去应该消退才是。”
    兰斯默然，缓缓开口：
    “也许与吾主的孩子有关......”
    旋即猛地抬起头，在这光明的海底视线直直地看着奥安：
    “我们恳求您，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救出吾主，也许他们的力量，就是靠吾主的血脉来维系！”
    奥安被他的目光刺到了，想起了那位主宰的孩子，同为龙族，竟然落入人类手中，这么多年，也不见一点消息传闻，遭到什么待遇，简直不敢想。
    龙血立刻沸腾起来，义愤填膺道：
    “都是龙族，无论如何我也会尽力去救出他，让那些人类，尝尝巨龙的怒火！”
    兰斯松了口气，站在龙须鲸头顶，对着奥安道谢：
    “多谢阁下了。”
    奥安有些疑惑：
    “就这么相信我？”
    一直不开口的寒海蛟龙说话了，这种龙数量稀少，生存地也很难找，难以界定他们是真龙还是亚龙，但他们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龙的骄傲不会让他们撒谎，对于他们尊重的人而言，你的眼睛告诉我，如果你是那样的家伙，是走不到如今的。”
    奥安笑了，咧开一嘴龙牙，在海底喷吐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气泡：
    “是的，还是龙最了解龙，那么，合作愉快。”
    兰斯朝他躬身，一抬手，一个贝壳被水波送了过来，莉莉将这枚贝壳抓在手心里：
    “如果之后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请打碎这枚贝壳吧，为了吾主，为了我们的族人，为了光明重回海洋，我们必将竭尽全力。”
    说完，他们就掉头离开了，那座挥洒光明的七彩水晶宫殿，也渐渐远去，最终变成一个小光点，在海洋里消失不见。
    无光海，又一次回到了死寂的黑暗。
    莉莉把玩着那枚贝壳，精致且美丽，纯白污垢，可惜没有珍珠：
    “安，我们走吧。”
    龙抬起头，望着海面，视线仿佛烧穿了黑暗，窥见了那海面上的粼粼波光。
    可其实他什么也没看到，这里的黑暗令人绝望。
    “走吧。”
    他转过巨大的龙身，翅膀当做鱼鳍，聆听着海洋的声音。
    远处传来一声缥缈的鲸歌，空灵澄澈。
    大海啊大海，过了多少年又有人来到了这海底，什么时候你才能重见光明，什么时候人们才能再次见到那美丽斑斓的珊瑚？
    莫名的，他想起了那个美好的童话故事，将背后的真相细节，全都掩藏，只留下人们看得见的美好，令人心生向往，期盼在海边邂逅一位搁浅的人鱼公主。